第七十五章 卿卿陌路(1 / 2)

此次薛宗平立了大功,眾人也知他身後是薛懷璧,就免不了有人主動上前攀附結交。宮宴上,他理當是最得意的那個,但因昨日剛與沈令玥吵了一架,今日又看穿了祖父的小心思,心中哪能不苦,免不了有些放縱,竟來者不拒,沒一會就已半醉,看的昝捶連連側目,感慨中原之人果然豪爽。

“兵不在多,在精;將不在勇,在謀,朕的左威衛將軍薛阿瞞更是有勇有謀,戍衛北疆,使突厥莫敢來犯,巡察南夷,使羌蠻歸降,得此良將,乃我大周之福。愛卿,今次你有功於我大周,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聽到女帝叫自己,薛宗平鬆了一口氣,此時賞賜之事已成他心中的一塊墜石,而今石頭落地,他無需糾結,隻斂衣躬身拜首:“保家衛國,為君解憂,乃臣子本分,瞞不敢居功求賞。”

女帝聽得此言,笑容微淡,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座下的薛懷璧。

薛懷璧也有些吃驚,不是說要為沈氏請封郡夫人嗎?

“有功當賞,有過當罰,這是陛下對臣子的愛護,薛將軍莫要急著推辭,若未想好要什麼,可想好了再回陛下。”

薛懷璧雖不知道薛宗平為何變卦,但他清楚薛宗平對沈氏的感情,免不了要為他開脫一下。

說來,讓薛宗平改主意的原因也簡單,隻因他今日在北衙聽說了李慕道入獄的原因。

一個多月前,李慕道向聖人進諫:“奉先,陛下之侄,又為親王,不宜再委以重任,以免惑眾。且自古帝王寶位,父子之間猶相篡奪,何況姑侄?”聖人聽納其言,罷去武奉先文昌左相之職。武家如何能不恨李慕道,隨後便與來俊奚勾結將他誣陷入獄。

成則為王敗則賊,身陷皇權之爭的人哪個能逃得過?魏王如此,李慕道如此,就連大將軍又何嚐不是如此?若棋差一著,將來大將軍失勢,他作為大將軍的親信又無親族相幫,更是難逃一死。他死不足惜,阿玥又該怎麼辦呢?若她真心悅公叔虞,那時他不介意親手送她改嫁,若真如此,這敕封便要不得。

薛宗平不敢再想,隻忍著錐心之痛,向薛懷璧拜道:“謝大將軍美意,瞞孑然一身,並無所求。”

薛懷璧見他意已決也不再多言,隻向女帝點點頭,女帝便笑道:“愛卿無所求,朕卻不能不賞,便依著規矩,賞賜愛卿絹千匹吧。”

“謝陛下。”

薛宗平叩謝後,回身跪坐在食案前,越想越苦悶,竟將眾人拋之腦後,自斟自酌起來。

宮宴散場,眾人離席,薛懷璧見薛宗平仍坐在那裏獨酌,上前奪去他的酒杯,正要訓斥,卻見他打了一個寒戰,抬起猩紅的雙眼問道:“大將軍,我們要出征了嗎?我這就去換甲衣。咦,我的劍呢?白駁!”

薛懷璧恨不得一拳將他打暈,省的在此丟人現眼,見他起身後還在喚白駁,忙招來內侍,將他扶出宮,自己則親自將一旁手足無措的昝捶護送回驛館。

在宮門外等候的冉遺從內侍手中接過醉醺醺的薛宗平,向內侍道謝後,才扶著他走到馬前。薛宗平接過馬韁,推開冉遺,自己摸索著爬上馬,伸手喝道:“拿劍來。”

冉遺連忙將背負的饕餮重劍遞給他,不想他接過劍後,別了幾次都未將劍別在玉璏上,最後重劍嘡啷一聲掉在地上,冉遺忙將劍撿起來,剛要還給他,卻見他已趴到馬背上,口中還念道:“眾將士聽令,爾等隨我出營殺敵,不斬賊首誓不收兵!”

此時冉遺才相信,從不貪杯的將軍真的醉了,他重新將重劍係在背上,牽著兩匹馬往家走。

回家後,因知道將軍與大娘子吵架了,此時他又醉的不省人事,更不敢往芙蓉院送,隻將他扶到魯亭院,安置在書房榻上。

榻上雖涼,卻少了刺骨的寒風,於薛宗平而言無異於溫柔鄉,他的夢境也從刀光劍影的沙場變為寸草不生的荒漠。那次他身負重傷,與大將軍兩人殺出重圍,迷失在漫無邊際的荒漠中,高燒中他夢到他錦衣歸揚州,而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就站在沈家梅樹下,言笑晏晏。

他剛要觸到那凝脂玉膚,卻突覺地動山搖,美景不複,隻有點點溫存殘留在心間。他驚坐起,盯著床前之人惡聲問道:“何人擾我清夢?”

沈令玥何曾見過他如此形狀,嚇了一跳,又聞到他那滿身酒氣,便想到七夕時他的惡劣言行,遂穩了穩心神,生硬回道:“孫舍人帶人送來了禦賜之物,你去接一下。”

薛宗平定睛見是她,一時分不清是夢是醒,隻不以為然的擺手:“不過是為你請封了郡夫人,恩我已經謝過了,孫季白是來送敕封文書的,你去接就好。”

說完,他又倒頭睡下,閉目欲再續前夢,任沈令玥如何叫他,他都不應。

叫不起來他,又不能讓孫舍人久等,沈令玥隻能起身出去,等她走到門外,卻見白斂、白芨笑著向她道喜:“恭喜大娘子!賀喜大娘子!”

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阿瞞好像說,他給她請封了?她回頭看了一眼榻上之人,見榻上竟連個被褥都沒有,也不知他昨夜是怎麼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