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令玥哪還有什麼不快,隻有滿滿的心疼,她扭頭吩咐白芨:“去取床被褥給郎子蓋上,在裏麵架個火爐,莫要凍到他了。”
等白芨笑著離開,沈令玥在夕陽下想著:阿瞞心中終歸還是有她的。越想越歡喜,等白斂提醒她,她才想其孫舍人還在前院等著呢,便步履輕盈的趕往前院受封。
前院中堂,孫季白滿臉堆笑的將旨意傳了、賞賜給了,正要告辭回宮,卻被沈令玥叫住,孫季白見原本笑意盈盈的小娘子此時臉色有些僵硬,仍笑著問道:“沈娘子,可有吩咐?”
見大娘子臉上一會紅一會白,不知如何開口,白斂便上前一步笑問:“孫舍人,聖人賞賜的就這些嗎?”
“聖人因薛將軍招降羌蠻部落有功,賞賜薛將軍絹千匹,文書中都寫著呢,絹剛才沈娘子也清點過了,可還有疑問?”
雖臉上笑容不減,孫季白心中卻有些不屑:果然是商戶出身,千匹絹竟還不知足,莫非還要誥命敕封?那也得等你嫁給了薛將軍再說呀。
他雖然如此想,卻不敢明說,畢竟薛將軍能讓她獨自出來接賞賜,可見對她還是重視的,恭敬待之總不會錯。
沈令玥聽了,打斷白斂的追問,笑著塞給孫季白一個荷包:“將軍剛才醉醺醺的沒有說清楚,辛苦孫舍人跑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你拿著請諸位宮人吃酒。”
孫季白顛了顛荷包,果然,商賈之人就是大方,他笑著收入袖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他還好心提點她:“薛將軍前途無量,沈娘子可要抓住了呀。”
沈令玥笑著點頭,送走孫季白後,她再看滿院的絹布,已無笑顏:“都放到庫房吧。”
等侍從將絹匹搬走,她獨自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隻覺寒氣自腳底隨血脈向上,全身皆冷,卻唯獨胸口燃有團團怒火,他怎敢如此戲耍她!
等沈令玥快步走到魯亭院,白芨已領著侍女在院門外與狸歡爭執了許久,見她過來,他們才停下向她行禮。向來能說的狸歡在白芨麵前卻怯了場,等她告完狀,他才辯解道:“回大娘子,這是將軍早就定下的規矩,魯亭院不許侍女隨意出入。”
聽到此事,沈令玥想到那時他們也曾恩愛如昔日,不曾想,短短一年不到,他們竟走到了今天這步。
她可以讓步,可以讓他納妾,隻是不能是白芷,不能在沈家宅院。
怒火隨風消散,隻餘說不盡的委屈,沈令玥領著侍女進入書房。
此時書房已暗,隱約可見薛宗平躺在榻上,和她離開時一般無二。沈令玥接過白芨手中的錦被為他蓋上,然後坐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白芨領著侍女們點上燈,將火爐架起,行禮退下。
慢慢房中暖和起來,薛宗平本就體熱,又喝了酒,此時更覺燥熱,他將身上錦被一腳踢開,剛要伸展手腳,卻碰到一個柔軟的身體,他猛地驚醒:“何人敢在我睡榻之側?”
等他坐起看清楚身側之人,才鬆了一口氣,又癱在榻上,此時方覺頭昏腦脹,他按著太陽穴問她:“你怎麼來了?”
沈令玥理清了心事,平靜回道:“隻是來跟你說一聲,禦賜的一千匹絹已經收到庫房了。”
薛宗平起身想倒杯水喝,卻見榻上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昨日茶具都被他摔了,就連案幾也踹爛了。哦,對了,他好像還在和她生氣。
“那批絹匹你讓人清點了交給數斯,我要買座宅院,需要用這筆錢。”
見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沈令玥也不多問,隻從隨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印鑒:“搬出去也好。現在洛陽地價高,那些絹匹怕買不到大的宅院,這是薛記的信物,物歸原主,你要用銀錢時,帶著這枚印鑒去薛記邸店取就可以。”
見他竟真收下了印鑒,沈令玥不知該哭該笑,便繼續與他清算:“你還記得嗎?當年你離開揚州時,我給你整理的一個小包袱裏有一枚玉榴榴,現在你留著也無用,不若還我吧。”
薛宗平立刻捂住胸口,給他了就是他的了,她憑什麼再要回去?那可是陪伴了他五年的玉榴榴!
他重新倒在榻上,將踢至一旁的錦被拉過來蒙在頭上,側身背對著她,不耐煩地說:“早丟了,沒法還你了。”
薛宗平心煩意亂的閉目欲睡,卻聽到安靜的房中響起細碎的抽泣聲,他又氣又痛,拍榻斥道:“你煩不煩,就不還你,要哭回房哭去!”
沈令玥被他嚇了一跳,不由得向後挪了挪,結果坐空直接摔在地上。
兩人都嚇了一跳。
她見他俯身看她,更覺得難堪,雙手抹淚,爬起身來,強作鎮定的道歉:“是我不對,擾到你休息了,我走了,你繼續睡吧。”
見她步履淩亂的開門離開,薛宗平想起身追卻又止住,罷了,罷了,離她遠些,免得又惹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