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20世紀四十年代,那時候奶奶也不過十歲出頭而已。
那時候新中國剛成立,像曾坊這樣偏僻的大山裏的村子,戰火似乎從沒蔓延過來。村民貧苦,隻有個把有點積蓄人家才有錢讓家裏的兒子上學,大部分人都是文盲。在這樣的地方,總有許多駭人的鬼神之說,把人嚇得夠嗆。
奶奶作為童養媳嫁到這個村子,日子過的是很苦的。家裏大小事都是由這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幹,吃飯有剩就有吃,沒有就餓著。家婆但凡有點不順心便又打又罵,因奶奶長得並不好看,她那讀書的“丈夫”也從不為她說一句話。那時候女人地位低,童養媳更是人下人,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又有誰能為她出頭呢?就這樣日複一日,砍柴燒飯,喂豬洗衣,沒有一日是休息的。
後來奶奶長到十四歲,依然過著這樣的日子。像往常一樣,伺候完一家人的早飯,她又上山砍柴去了,可這一天卻不知怎麼頭暈得厲害,身上滾燙,還差點暈倒栽到剛砍的樹根上。即便是這樣,她也是不敢回家的,柴還沒砍多少,這樣回去少不了是一頓打。
硬撐著到了傍晚,終於砍到兩大捆柴,又咬牙背回了家。她的臉通紅,可到家的時候誰也沒發現,她那惡婆婆隻罵罵咧咧地讓她快去做飯——興許他們看見了,可是絕不會關心的。
就這樣,奶奶又強撐著把晚飯做了,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半睡半暈倒在廚房裏。
第二天,身上還是滾燙,可仿佛頭沒那麼暈了,隻是手腳又酸又沉,臉還是紅得像火燒一樣。她沒有和家婆說,也沒和那個有名無實的丈夫說,自從她到這家以後,就是一個不能生病不能偷懶不能有怨言的一頭牛,隻不過這頭牛長成了人的樣子,供人使喚。
她又出門了,可出門幾陣風出過,她又暈的厲害了,走路踉踉蹌蹌。
“哎呀,這是誰家的可憐娃呀!”聽得一個婦女的聲音,抬起眼皮卻也看不清長相。
那人跑過來摻住奶奶,問到,“這麼滾燙的身子,怎麼還拿著刀要去砍柴,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不能回去,我家婆非打死我。。。”奶奶虛弱的語氣裏透著害怕。
這位嬢嬢明白了,定是誰家的童養媳,她把我奶奶扶進自己的家,坐下來細看,才發現奶奶的手臂額頭脖子都有紅色的痘痘,原來是起了水痘。那時候還沒有水痘疫苗,大部分人一生都要得一次,也是個需要好好照料的病。
就這樣,奶奶被這位嬢嬢硬留在自己家照顧了三天,後來親自送回了她那沒長良心的家婆家裏,當著大夥的麵罵了奶奶家婆不把人當人,興許是說的臊了後來幾天倒也沒逼著奶奶上山砍柴,隻做著在家做飯的活。
奶奶後來提起總說這位嬢嬢是難得的好人,後麵還拉過她在家吃過幾頓飽飯,這在當時的農村家庭來說,已是難得。但在這恩情之外,那三天卻也發生了她至今汗毛直豎的事。
原來嬢嬢家裏還有沒出水痘的孩子,水痘又具有傳染性,所以那三天奶奶被安置在她家房子的最側一個房間。這房子還是江西那種最常見的黃泥土房,高高的蓋著瓦片,窗戶小,用木板隔出一個二樓做閣樓後光線也就更暗了。奶奶住那個房間倒還挺大,卻堆放著雜物,一看也是平常不住人的。可比奶奶在家住那柴房仍舊好上許多。
第一天晚上,天漸漸黑了,嬢嬢過來送完飯菜和藥就走了,把蚊帳放下,奶奶就準備睡了,頭還暈著,身上也沒有力氣,隻是身體不再那麼燙了。又因為生平第一次被人關心,內心裏充滿了感激,安心地躺下沒多久便睡著了。
“嘎吱!嘎吱!嘎吱!”
舊竹椅搖擺的聲音好像從夢裏傳來,又好像不是。
“咿呀。。。。”一聲更長更清晰的聲音將奶奶從睡夢中驚醒。
不是夢?奶奶想到白天進來時的情景,房間裏除了一些農具籮筐並沒有竹椅,床旁邊隻有一匹方凳呀。。。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還沒等奶奶想明白,一聲接著一聲的搖搖椅的聲音傳來,從閣樓上!
那聲音好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在老爺椅上不停搖,又好像是誰因為憤怒惡作劇一樣。可房間黑洞洞的,房門她記得關好了,通往閣樓的樓梯就在自己床的一邊。如果有人進來上了閣樓,肯定會有動靜的——閣樓樓梯是木板打的,時間久了踩上去總會吱呀作響!
想到這,奶奶渾身發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被子下的手死死地掐住大腿的肉,以減少自己身體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