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開學(2)(1 / 2)

父親問我去還是不去,要麼找關係走後門,進入第一思維想到的縣一中,畢竟那裏人心所向,父親拗不過眾口鑠金。

他斬釘截鐵,怒不可遏,到底去哪兒?

去五中吧,我不想花額外的錢了,讀書是一件曠日持久的事情,走在上麵如踏荊棘,不知道前途渺遠,隻是一味發力。父親說,隻要想讀書,堅持下去,我可以拿錢活動關係呀。五中,好嗎?離家這麼遠,來來往往肯定不方便?還在市裏,回家還要趕車。

父親神色懊惱,說話急促,不可挑剔的無奈和悲涼,深重地擊沉他往日的逞強,臉色像霜打得茄子。這會叫他在村子裏眾目睽睽之下無顏以對。

在我生長的地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世代為耕,衣冠簡樸。行事為人尚存古風的蹤影,助人為樂是恪守奉行的風俗。人們純樸、忠厚,同樣排外,閉門造車出門不合轍。單調而簡單的生活程序,相襲流傳,保守自利,自然褒貶各存。

人們最熱衷的,也是無形中形成的嗜好,試探竊聽別人的蛛絲馬跡,東家西家的家長裏短、市井醜聞。並從捕風捉影的成功中獲得一種驕傲,自視高於他人的資本,借此可以增添臉上光彩,樂此不疲。

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不僅來自朝夕相對的訴情,也取決於互相之間的坦誠程度,換言之,一方對另一方秘密的掌握,常成為村裏人家自伐的財產。彼此之間牽製又推動,糾糾纏纏,內在的矛盾實際上深不可測。維持表麵太平盛世的,是因貧困而生的互助罷了,容忍和寬容暫得以並行不悖。

爺爺生在這裏,父親生在這裏,我也生在這裏,長年累月與大地、日月和窈窕娟娟的河流額耳鬢撕。身上已經在這片不起眼的泥土中紮根結果,通身安土重遷的意識。父親到山西城市裏久居,是為了生意的事。他經常十天半月的呆在外麵,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家裏對他的關心卻在母親日複一日的嘮叨和失神中看得一清二楚。

那時我才六七歲的年紀,腦子裏大概隻有吃喝玩樂,是真正的不識愁滋味。單調而懵懂的無邪光陰。每次出門,他必定隨身攜帶厚厚的武俠小說,或者不知名的雜誌,發黃的書頁,彌漫出來陳舊的氣息,叫人回眸翩躚。以此來打發冗長的旅途。當時通信落後,沒有電話,電視也是稀罕物,因為生意上的需要十分迫切,竟然花費了三四千元。

唯有一個細節清楚不過,他必定帶上一條黑白相間顏色的圍巾。我說不出圍巾的不同之處,但對於父親,想必是意義非凡了。後來,當那件事情發生了,再結合母親憂傷的表情,我的猜想被證實了。

向來,我與父親言語無多,隻是簡單的信息交換,像是生硬的對講機,所講所述盡是刻板語言,在商店購物一般。他離家的日子,自是沒有太多想念。每次去的時間久到我對他的思念鏽蝕斑斑,由深刻到淡薄再到疏離。父親對我到底有沒有愛的意念,我懵然不詳。其實是這樣的,至於愛本身的以為是什麼,我都不甚了了,遑論有沒有愛的恤顧了。

所以,在我上初中那會兒,成績一塌糊塗,非轉學不可,硬是母親騎著自行車頂著寒風載我去報到,學校是一所小有名氣的私立中學,環境氛圍相對鄉鎮初中要嚴明整齊得多。便那一次,母親騎一段路就要躬一次背,艱難地起伏脊背,呼吸濁重而悠長,天又那麼冷,板著一張淺灰色陰鬱的臉。我瑟縮在自行車後座上,心如刀絞。對母親的殷切愛護,就此一次,就銘記在心,難以忘懷。他的冷酷,他的漠視,他的匪夷所思。這感情的由來,還需在我這裏尋根問底,多情總被無情惱。理想中的父子之情漠然到這般嚴苛境地。想來,真叫人心痛。天的冷,也相形見絀。

這一次,去往清溪,程遠水迢,仍是單刀赴會,陪同的照例是母親。漫漫長行,覺不到出發,也見不到盡頭。眺望盡頭那樣的談論,純屬奢望了。

客車穿行大片農田,在土路和公路間歇更迭,視野中翠綠屏障,偶爾的空曠寬闊,活躍下久久凝滯的神經。漸漸地,目的地到了。

臨近清溪市區,我預備的歡喜心情被打散了,仿佛雞蛋進了沸水,分散四去,零零散散的,一團亂麻。

第一次來,充滿陌生的期待,新鮮的麵孔和目不暇接的景致一時間叫我意亂神迷。十七八歲的少年心,正是羈絆不住的野馬,張目四望,對下一秒翹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