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肩走著,孤單的月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曾蘇很沉默,低著頭默默走路。偶爾瞥他一眼,虞熙才發現,曾蘇已經長成個成熟的青年了。此前她從未認真打量過他,印象中還是個滿嘴“我師父,我師父”的小少年。
時間,真是匆匆。
“她很喜歡孟華,是嗎?”曾蘇悶悶地問。
“嗯,不然怎麼會嫁給他為妻呢?”虞熙了輕聲地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你別太難過了,往後會遇到好姑娘的。”
曾蘇嘴硬地道:“我幾時難過了。隻是在想,我們好歹交情一場,她成親這麼大的事,也沒有給我下請帖。”
虞熙道:“不下請帖才是對你的尊重。若她真的給你貼子了,你會來麼?”
曾蘇噤了口。
虞熙拍拍他:“看開一點。”
他們在分岔路口分離,虞熙獨自一人往王府。
這個王府越來越孤零零的了,夜裏連守衛都沒有了。王府裏一片漆黑,人已經越來越少,也許很快,它就要變成一座孤城了。
回到春芽園,孤冷的春芽園,以前因為有雪秀還不覺得清冷,而現在,隻剩她一個人了。虞熙點了燈,坐在桌子邊發呆。
油燈的火苗在跳躍,她的瞳孔裏映出它,她思緒放空,什麼也不想,任寂寞吞噬。
一連數天,虞熙在王府裏無人問詢,除了雪秀回門之外,再沒有人來找她。她每天早晨和夜裏練劍,下午睡覺,看書,練字,日子忽然變得像夢一樣不切實際,她不必勞作,每天都有丫鬟給她送來吃的,雖然沒有人與她說話,讓她覺得王府裏就她一個活人存在,但她一點都不介意。
儀蘭亭已經變成她的專屬棲息地,她在這裏寫字,看書,無聊了跳上水麵練會兒輕功,把梔子林的樹枝砍下來當柴燒。
隻是她覺得自己好像瘦了不少。
衣服都變大了,寬寬鬆鬆地。她和自己說,若是這樣被不理不問三個月,她就離開。反正司辰已經不需要她了,沒有人再需要她,她就可以照著自己的計劃,到明洙島了度餘生。
這天夜裏,練完一個時辰的劍,她擦了擦汗。
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為了練劍她隻穿一件薄衫,此時仍然熱意騰騰。她知道再待片刻,便會冷得刺骨,便將放在桌子上的披風圍起,飲了口杯子中早已冰冷的水,她眺望一輪明月映湖泊。
感覺身後似乎有目光,她回頭望去,一片黑暗,隻有樹影幢幢。
虞熙的膽子一向很大,也不信鬼神什麼的。她拿了劍,朝著黑暗走去。
這個地方是通往寧心殿的小徑,曲徑通幽,除了大片的竹子和矮的樹叢,根本沒有人。
她沒有當回事,大步地走回了春芽園。直到她走遠了,在樹影裏的人,才緩慢地走出來。
望著她走遠的方向,頎長的身影映在地上,仿佛一杆修竹,更瘦更寂寞。
她沒有誰都可以過得很好,她不痛不傷心,好像一具屍體。可不知道為何,縱然她是這個樣子,卻叫他的心更痛了幾分。
兩個月後,虞熙把所有東西收拾好,準備等過完年就離開了。
這兩個月,她一次也沒見過司辰,見過幾次孟華和雪秀,但他們也沒有和她提過任何關於司辰的事。
虞熙獨來獨往,孤孤單單,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孤單。最初的時候夜裏曾經夢到司辰,醒來時眼淚沾濕了枕頭,可醒來,她就不會再哭。
沒有什麼可哭的!她不懦弱,夢裏已經哭過了,就不用再做那淒楚可憐的樣子。沒有人會看見,沒有人會疼惜。
她也沒有和雪秀透露她要離開這裏的事。她想,就這樣消失也很好,偶爾給雪秀寫一封信,告訴她自己還活著,這樣就夠了。
她沒有想到的是,臨近過年的那個夜晚,她迎來了一個意外!
夜半三更,她正自酣睡,忽然幾聲腳步聲傳進了耳朵。她猛得驚醒,在確認那腳步聲是真實的而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她翻滾下床鋪,找到劍,人已經貼到門邊。
從腳步聲聽來,人還不少。
腦海快速地轉動著。這些人果斷地朝春芽園,朝她的房間找來,那麼必是來找她的了!
會是誰?
門被踹開,五六個穿著夜行衣年青男子跳進屋子,手中握著明晃晃的利劍。
虞熙在門後,出其不意刺出一劍,朝著最右邊的那個男子的後背刺去。他躲閃了一下,沒有避開,劍紮紮實實地刺進他的後背。
他慘叫一聲。
“在這兒!”
虞熙的藏身之處曝光,一時間他們全都朝她撲來。房間裏太小,展不開身段,虞熙接了幾招,朝屋外奔去。
“追!別讓她跑了!”
虞熙才不會跑,這些天獨自在王府裏,連個練劍的人都沒有,現在來了幾個,就權當是來陪她練劍的吧!
幾個人身手都不弱,除了負傷的那個,剩餘四名男子個個使盡全力,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