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魁回答,當然有,比這樣無聊的朝代都有。到了唐朝反過來了,男人不準女人做的事情,女人不能去做,否則也要被處死。所以,無論你長多大了,爹都不會強求你去幹活兒。
李無雙問父親,什麼地方都是這個規矩嗎。
父親告訴她,現在,這個規矩又流行起來了,什麼地方都是這個規矩。
李無雙心裏常常想,作為女人,不能讓男人製約著自己,當一個奴仆一樣的人。
李無雙有時候會試探李三魁的良心如何,問父親,爹,你把咱賣了,就有錢啦。
李三魁說,咱怎麼能賣你。
李無雙聽了,心思方才安穩了些,跟著父親一塊兒幹活兒,當長年或者打短工。
李無雙也會問父親,如果將來有人反過來要製約咱,該怎麼辦。
李三魁說,一把刀刀宰了他,讓他過清明節去吧,你現在年齡小,出去混跡要被餓死呀,長大了咱放你自由。
李無雙耳濡目染楊莊的生活方式,從小就立誌要當一個女強人,最好是一個見義勇為行俠仗義的女俠。李無雙的性格和李姓一脈的女子大不相同,因為她勤勞,並不懶惰,因為她正義,並不胡攪蠻纏,濫殺無辜。因為她美麗,內心並不醜惡。
李三魁帶著李無雙混跡謀生去過很多地方,吃過很多苦。
父親常常指著她說,為了養大女兒,費了很多經曆,不知道養大了有什麼作用。
李無雙聽了,害怕父親把她賣了,常常主動幫父親幹活兒。從小李無雙就懂事,她知道養大自己要不少的糧食,不能學好吃懶做的德行,必須勤勞。
這種生活,她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楊莊的習俗為李無雙的思想文化烙上了深刻的印象。
甚至在她的意識裏,全部是關於堅強的詞彙。
3
清廷的江山風雨飄搖,動蕩不安,農民起義蜂湧群起,李有順建立了大順政權,與清廷分庭抗禮,起義隊伍盤踞在石溪鎮,獨臂山,端公寨,漢陽寨等許多個地方。李無雙的父親帶著女兒投奔李有順政權,李有順政權的根據地在分界河一帶,分界河曾經是李三魁的家鄉,他對當地的地理環境熟悉,很快在義軍中取得了很高的聲望,負責人才的招攬事宜,大家稱呼李三魁為李總管。
李總管之意,顧名思義,當然是李公公的意思。
李三魁並不想當公公,當公公要進行閹割,靈魂出竅的時候,誰也管不住自己的欲望,特別是知道當公公能讓自己飛黃騰達,李三魁動搖了決心,當公公去了。
投奔李有順政權的時候,負責招攬奴婢的管家對李三魁說,三魁啊,起義軍現在不缺打仗的人,缺一個公公,料理李大王生活日常事情,你一個大男人,還沒有娶媳婦兒吧,當公公要進行閹割,知道什麼是閹割嗎,小閹割要切割了鳥鳥,大閹割要刨腹理出腸子裏麵的生育腸,單是痛就痛死人了,你願意當公公嗎。
競爭公公這個職務的人有很多個李姓年輕人,李三魁年齡最大,競爭力最強。
李三魁說,當公公就當公公,怕什麼,隻要絕對能當公公,一切條件都可以答應。隻是切割了鳥鳥不就四體不全了嗎,咱怕有一天下地獄去沒有臉見地下的父母。
管家一本正經的說,那就給你做刨腹的一種,不做切割的手術,留一個樣子見得了人,忽悠婦女也是可以的。前幾年寡婦巷有一個劉寡婦再嫁了一個年輕有為的男子,你說那個男子四體不全也就罷了,身上樣樣全,可就是不能生育,劉寡婦去請官家鑒定了真假,原來招來的男人竟然是一個太監,小時候被閹割了。
李三魁問,後來又怎樣……。
管家說,怎樣,劉寡婦能怎麼樣,哭了個死去活來。所以嘛,你要想清楚再來。
李三魁很堅決的說,咱早已經想清楚,不用再想,你動手吧。
李三魁就這樣上了李有順的黑船。
石溪鎮起火了。
清廷集中主力軍撲向石溪鎮,八十萬大軍排成為一隊行軍,人馬連在一塊兒有五六十裏路的長度。像一條奔走的巨蜢,驚悚了山川。
大順政權一萬多隊伍,寡不敵眾,創建者李有順被擒身亡了,李三魁被逼自盡,齊學令被牽連流放牲口江。
李有順身亡的前一個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陣大風把自己吹倒了,當時,李有順正在團絡隊伍,準備和遠道而來的清廷決一死戰,勞累過度之時,倒在軍營裏睡了一個覺,誰曾想做了這樣一個奇奇怪怪的夢。李有順暗想,難道天要亡人耶,不對,應該是勞累過度所致,休息一會兒自然會恢複體力。
大半夜,下了一場雨,洗淨了山城的混濁空氣。雨沒有及時停住,越下越大,頃刻之間,電閃雷鳴起來了。大風呼呼的吹著樹木,房屋,睡在軍營裏,隱隱約約聽到了大樹催折,斷了,倒在地上砸響的聲音。
李有順給自己開玩笑,莫不是清軍的大炮在進攻咱農民軍吧,如此疾風驟雨,大炮淋了雨,也應該發不響,自己過於草木皆兵了,真是愚人自嘲。古時候有一個草木皆兵的成語,講了東晉和前秦在淝水打仗,前秦自視力量強大,自高自大,不把東晉放在眼裏,自稱把鞭子投入河流也能把河流堆滿,誰料被謝安以少勝多,打敗了,兵敗如山倒,前秦政權也隨之瓦解了。
李有順夢醒了,披了衣服,帶著劍出門來視察兵營,士兵正在休息,大雨把一些帳篷吹卷了起來,地下一片狼藉,有樹葉子,有吹折的樹枝。
李有順視察了幾座兵營,沒有出現任何不對的情況,按著劍回到了大營。李有順從兜裏摸出火石點燃了清油燈,坐在案戟前翻閱越王兵法。
外麵的山梁上突然傳來一陣悠悠的音樂,管,弦,琵琶……合奏。
李有順能夠聽出來這是當年的楚霸王自刎烏江的音樂,怒氣上來了,清軍太欺負人了,難道四麵八方都是清軍的地盤了嗎,仗還沒有打呢,李有順鳴鼓三通,叫醒隊伍,準備向清軍發動進攻,讓清軍知道誰才是楚霸王。
起義隊伍一萬人糾集在一個小地方,誓師大會過後直接奔赴戰場。起義軍用的大刀,一萬人全部身背大刀,手提長纓槍。一個人兩樣武器,對付清軍綽綽有餘。
可惜第一戰就陣亡了,清軍炮火連天,加上武器精良,李有順隊伍的大刀是用爛鐵巴打製的,清軍的大刀引進了國外的進口鋼,李有順被炮火擊中,身亡了。
大順政權失去了領導人,隊伍霎時大亂,起義軍丟盔棄甲四處逃命去了。
李有順的兒子,李成業臨危受命,帶著餘眾逃入了萬山老林,僥幸活了下來,清軍剿匪成功以後,八十萬人集體在石溪鎮會師,犒賞有功之人,場麵壯觀之極。
老百姓看見了場麵,無不感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圍剿起義軍,許多人暗地裏議論,大清國如此強大,估計以後不會再有起義事件了。
李有順中炮身亡後,起義隊伍陷入了混亂,清軍衝入了大營,負責後方統籌的公公李三魁被抓住了,清軍的官差知道李三魁是公公,氣氛的對李三魁說,媽的,咱的刀不殺太監,你個太監造反,罪大惡極,你說該怎麼處理你。
李三魁說,大人爺爺的刀不殺咱,放了咱可以嗎。
官差說,這樣一來就便宜你了,要你自殺……。
李三魁說,咱家拿劍抹脖子自殺嗎,手軟弱無力,拿不動劍呀。
官差說,不要你用劍自殺,你自個兒跳崖。
李三魁早想到了跳什麼崖,石溪鎮有一座大山,叫做盤龍山,距離分界河不遠,在邊兒上,崖高一千五百來米,大山方圓長幾十裏,可能還不止,盤龍山過去,山比別處要高。清軍把李三魁押到大山上,推了下來。李三魁粉身碎骨了。
李三魁死的那一天,齊學令和兒子帶著人去給他收屍,清朝官差不知道底細,沒有追究齊學令的責任,還安撫了齊學令,讓他繼續留在石溪鎮當學令。
齊學令請陰陽先生給李三魁驗明正身,對照了李譜,鑒定了李三魁是什麼地方的人,最後,按喪葬規矩把李三魁埋在了亂墳崗。李三魁為什麼沒有埋在祖墳山,第一,李三魁家的祖墳山在江西埠州城,埠州城和石溪鎮相隔著的距離太遠了,兵荒馬亂的年月,沒有人願意擔這麼大的風險把他運回去,包括李三魁的女兒也是這麼想的。第二,李三魁走錯了路,參加造反,名節不保,不能埋到祖墳山,第三,當然是李三魁當了太監,不能入祖墳山。隻能埋在亂墳崗。傳說許多幹盡了壞事的李姓人就是這樣草草了了結束一生,隻有一個例外,李自成例外,李自成雖然是農民軍的領袖,沒有得好死,被清軍和明圍殺在了山海關,死後屍骨運回了李家祖墳山,才得到大家的認可,喜歡。所以,在大家的認識裏李自成不是什麼壞蛋,而是一個可愛的英雄。
清軍沒有離開石溪鎮的時候,李無雙也不敢出門來料理父親的後事,深居簡出躲在家裏,清軍打勝了仗,大部隊走了之後,李無雙才披麻戴孝出來祭奠李三魁。
清軍奔向戎州方向去了,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戰場無人收拾,李成業在萬山老林休整幾個月之後,重新回到石溪鎮來,聯絡隊伍,占領了一部分地盤,也稱王。誰料李成業積勞成疾病逝了。政權沒有繼承人,齊學令整編了農民軍重新治理地方。
4
大順政權失敗之後,齊學令沒有回石溪鎮衙門,他一家留在了分界河給李成業的農民軍辦事,沒過多長時間,一座新衙門,分界河衙門就建起來,為了保護衙門的安全,齊家又建左中右三個大營,派親近在相關地方團練兵馬,當團練使。
齊學令為了巴結上李三魁大總管,讓家丁帶著手禮去府上拜見李總管,提親,娶他姑娘去當兒媳婦。
李總管當時正在喝茶,聽見齊學令派人來了,忙讓進來,問是何事。
齊府派去的家丁名字叫做齊全了,齊全了把來意說了,李總管聽了,沉思良久,李無雙已經長大了,總不能留在身邊一輩子呀,如果說自己還有續弦之心,鳥鳥已經閹割,續了也白續,姑娘留在身邊也是多餘呀,沒有後母需要服侍。再說,他的身體還力行,用不著別人照顧,不如讓她嫁了,自個兒謀劃人生去。李三魁當即就答應了婚事。
齊老虎和李無雙結婚之後,分了家各自成家立業。
白蓮教起義打到地方來,把李三魁逼跳崖了,齊學令隻能丟了衙門跑到分界河一帶另起爐灶……。當時,他的兒子和李無雙已經成婚多年,也一塊兒搬了過來。
齊學令雖然有殷殷之心,還是無能為力。清官難斷家務事,爹媽更是管不著。
初,齊老虎和李無雙在分界河以種地務農為生,把山後的幾畝地都種滿了糧食,春種秋收,忙裏忙外,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生活殷實。
齊老虎去鄉場買了一匹馬,一頭牛來喂,沒有人割草給牛馬糊口,倆人忙過來。
種地務農的時候,攆著牲口去山裏放牧。晚上回來,又攆著牲口回來。
十年過去了,李無雙為齊老虎生了幾個小孩,孩子經常生病,體力不強,難以有大成。家長經常去藥店買補藥熬給孩子喝。每去一次,要向齊學令索要幾兩銀子,齊學令抱怨極了。
一天,戎州府來了一個顯宦,靠改土歸流起家的流官,姓趙。上門來投帖,要見齊老虎,當時齊老虎正在屋裏撥紅豆,聽見有人敲門,齊老虎說,快快請進。
趙大人進來了,風塵仆仆的樣子。
齊老虎請客人坐下,給客人倒了一杯茶,寒暄之後,齊老虎問,趙大人不在戎州府,跑來分界河做啥,有什麼要事要辦嗎。
趙大人說,你若是早知道咱是戎州府的趙大人就好啦,巴結一下咱,也不會過到這種艱難拮據的地步。你偏耍大人公子的牌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裏過消極避世的生活,值嗎。你父親分到這裏來當學令的時候當過咱的老師,因為石溪鎮發生農民起義,齊學令
沒有能夠升官發財,相反弄丟了烏紗帽,咱升官發財,沒有忘記大人的教誨,來見一見齊學令。他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希望你能有大成就。他對你期待高,望子成龍呢。咱聽到你的兒子聰明極了,順趟兒跑來看一看,巴結你,你不巴結咱,咱巴結你可以嗎,咱想帶你的兒子去大地方讀書。咱說這個話,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如今分界河不平靜,反力量三股五股都有,咱早知道你們父子人心不穩,需要安撫,切不能走錯了路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