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說:“鼓掌!快!使勁鼓!今天可是個大好的日子!”
全場掌聲繚繞。從遠處聽還誤以為誰家中獎了在打鞭炮。
虎子發表了講話。他用洪亮的聲音宣布新任的幫主就是智勇雙全的大鉚。希望在這位新的幫主的帶領下,正氣幫能夠發揚光大,為民除害,造福於人民。我說那是當然的,請大夥放心,我大鉚就算死了也不會忘了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責任。全場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在曆史的史冊上將會有這麼一條記錄:智勇雙全,無人能敵的大鉚在公元××年坐上了正氣幫的幫主之位。下麵是關於幫主大鉚的較詳細的介紹……
我終於當上了正氣幫的幫主。剛一當上幫主不到幾秒的時間就有人跑來說老鼠幫的人偷拔了狗蛙子家的芋頭。我大怒,就地撥動人馬,準備進攻老鼠幫。
“川子,你負責帶領六田七田八福等人從左邊包抄,奎子和流沙帶幾個人從右邊包抄。其餘的人隨我打前鋒。大夥各帶各的武器,現在就出發!”我大聲說道。狗蛙子向我投來一個感謝的目光。我眨了眨眼,心說這是我該做的,用不著感激。更何況攻打老鼠幫都是大夥樂意做的事。
我們的人很快走到了老鼠村前。這時川子和奎子他們已經從左右兩邊抄進村裏去了。我在老鼠村的村門口前對我的隊伍作了幾分叮囑,然後下達進攻的命令。幾十個弟兄激動萬分。揮舞著手中的木棒喊殺喊打地進了老鼠村。老鼠幫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立馬跑去告訴莫戴聽。在莫戴來到之前,我們是見了老鼠村的小孩就打,是老鼠幫的那就打得更猛了。跑的跑,求饒的求饒,沒一個人敢死命抵抗。我們高興。
“咱找莫戴去。到他們村的生產隊瞧瞧!”我對大家說。
此時川子與奎子他們從左右兩邊打到了中央,與我們完美會合。我們邁著大步向老鼠村的生產隊走去。老鼠幫的幫會也坐落在他們村的生產隊裏,他們這是在向我們學習呢。純屬盜版。他媽的,總有一天老子會把他們滅了!讓江湖人看看我大鉚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總有一天我這一盞燈會照亮整個武林,整個宇廟。
莫戴接到下手的報告後緊急招來老鼠幫的成員。手拿著木棍和彈弓會聚在生產隊的大門前商討該如何應戰。他想也沒想到,我們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打入生產隊。不覺失色,急忙大喝,穩住自幫人馬。有的人拉起彈弓,像是電視上拉弓箭的一樣。隻是老鼠幫的動作未免有些滑稽。我們正氣幫的人也拉起了彈弓,瞄準老鼠幫的人。我暗中下令盡往對方的腦袋瞄,讓他們嚐嚐一石見血的滋味,讓他們睜眼瞧瞧剛剛上任的正氣幫的幫主是何等的優秀。
“先把芋頭交出來再投降!不然後果你是知道的。”我厲聲對莫戴說。
“芋頭早被我們吞進肚子裏了。想吃,等我們大便了你們再吃大便!”
我也拉起了彈弓,瞄準了莫戴的頭。“既然你小子這麼囂張,那就別怪大鉚我不客氣了。”話音剛落,我拉緊橡皮筋的手一鬆,石子“嗖”的飛了出去。莫戴快速低下頭,結果沒打著他。卻打著了站在他身後的易小六。易小六這次應該是第二次或第三次頭破了。鮮血滲出了腦袋。易小六大哭。莫戴下令他的人狠狠地打。我們的人也被彈弓打到了。這彈弓的威力很大,一打到腦袋,腦袋有過半是破的。破了就自然流血了。六田的頭也破了。我讓七田護著六田跑回村去摘幾根飛機草來治治。
雙方的損失都挺重的。但老鼠幫的比我們的更重。他們流的血,哭泣的人差不多是我們的一倍。
“再給莫戴一石再撤!”我拉起彈弓瞄準莫戴的胸部,這樣在他往上蹲時就打到他的頭部了。我咬住嘴唇,又往後拉了拉橡皮筋。“著!”石子打中了莫戴的胸部。他媽的這次他不往下蹲,瞄哪就打中哪了。莫戴惡狠狠地看著我,眼珠子幾乎要發出強光。我嘿嘿地笑了笑,大喊撤退。
正氣幫撤了。老鼠幫哪裏敢追擊。我清點了人馬,除了六田和七田提前回村以外,來參戰的人一個也不缺漏。該療傷的盤腿而坐,學著電視上的人運起了內功。但我看這樣子做起不到啥效果。有可能是他們的內功不足吧。也有可能是電視上的那些人在搞欺騙活動。媽媽的,如果是後者,改天我不把電視砸爛將他們活活砸死我就不是大鉚。我說:“快起來,這樣做是沒用的。流血的去拿些飛機草治治或抓一把土往傷口上撒就完事了。有內傷的,有內傷的——還是運內功吧!”
奎子在左腿上的小傷口處散了點細土,傷口就不流血了。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似乎想再度與老鼠幫決戰。在我看來,決戰是不可能的。至少目前不能。夥伴們有這麼多人流血了,再往下打流血的就更多了。雖然老鼠幫的也有人流血。甚至人數還比我們的多,但我可不想以血換血。對於一個聰明的幫主來說,以血換血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做法。我要做的是隻有他們流血,付出代價的隻有他們老鼠幫。
“媽的,要麼咱再去攻一回?”奎子果然不服氣,握緊拳頭說。
我說:“攻你媽個,你看這是進攻的時候嗎?”
“咋不是進攻的時候,他們內部正處於空虛狀態。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我自有計劃!”我厲聲說。我必須顯出一個幫主所應具有的氣概。
“別以為你當了幫主就了不起。”奎子說完扭頭走出了生產隊。我想追上去與他拚理,但我欲步又止。他的一番話讓我著實不高興。明顯不把我的位置放在眼裏,不承認我的權力。這是我不能容忍的,可我也得容忍。大敵當前,作為剛剛上任的我必須學會沉著冷靜,智勇迎敵。
虎子這會若無其事。自己坐在床邊撫摸著他的木劍。本來我不想理他,但他這般悠閑確實使我不高興。等到有機會了我再給他點顏色看看。
人散了,人都回家吃飯去了。整個生產隊隻剩下我和川子。我感激地看了看川子。無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能與我堅持下來的都是川子。我必須發自內心地感激他。感激他陪著我,坐在我身邊,無論做事成敗,他總會陪著我。我一個人坐著時,我會感到孤單。孤單促使我想到許許多多的事。比如想到小龍女和郭靖,想到曾被我養了又死的許許多多的小動物。屆時我會不由自主地落下淚水。一個人落淚是世界上最無邊無際的落拓。
“去我家吃飯吧!”我對川子說。
“不去了。我媽會罵我的。她不許我到你家吃飯。”
我問:“為什麼?”
“不知道!”川子一臉茫然地說。
我們繞到張二大家,準備從他家經過。村裏的木匠此刻正在張二大家的院子裏對幾塊大門板敲敲打打的。我朝張二大家的那幾扇門看去,那天我和張二大看的門板全被卸了下來。我叫了幾聲張二大,張二大不應。也許是木匠敲打門板的聲音太響了,以致於覆蓋了我的叫喚聲,所以張二大就聽不到了。我走了過去,問木匠:“張叔,您這是在幹啥呢?好好一塊門板竟被您搞成這樣。”
“搞棺材!”張叔不假思索地說。又繼續做他的工作。
“搞棺材幹啥?”
張叔一直以來就說我頑皮,愛搗蛋,是個壞孩子。我問他一個問題他就顯得不耐煩了。加重了語氣說:“小毛孩問那麼多幹啥!到一邊去。”
川子說:“要是我們一直站在這兒呢?”
“把你倆的雞雞割了!”張叔又埋頭搞他的棺材。我和川子眼對眼,偷笑了一下。我們站到張叔的身後,悄悄的。我和川子都脫下褲子,雙手夾著小雞雞猶如夾香煙一樣,對準了張叔的腦袋。在他割掉我們的小雞雞之前我們得讓他領略一下我們的小雞雞的本事。別人的小雞雞他張叔可以割,惟獨我和川子的他割不得。隨說打狗得看主人,同樣,閹雞也得看主人。這世道雖沒張法,但有雞法。小雞雞的法。你想閹雞首先也要看《小雞雞法典》吧?
我做了個倒數的手勢,最後一根手指頭一縮,尿液滾滾而出。非常及時。直撒在張叔的頭上。張叔來不及反應,還奇怪地摸了摸頭頂,待到他反應過來,我們已逃出了張二大家的院子,嘴裏還哈哈大笑。隻聽到張叔大發雷聲,撕破了嗓子大吼。
川子停下腳步,問:“你說搞那棺材幹啥呢?”
“張二大說躺人!”我說。
“躺誰?”
“張二大。”
川子不信,又問:“張二大自己說的?”
“好像是。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我可不要。去了不就等於自投羅網了嗎?張叔走了再去也不遲。”
與以往一樣,周一至周五,除特殊情況外,掛在臨湖小學的那一棵鳳凰樹上的高音喇叭每天早上都會響起《運動進行曲》。當時沒幾個同學是能夠分辨出哪一首是《義勇軍進行曲》,哪一首是《運動進行曲》的。這兩首曲子真的是太相似了。聽了都能使人為之一振。總的來說,在我們的記憶當中,最深刻的還是《運動進行曲》。學校基本上是不放《義勇軍進行曲》的。除非高音喇叭頭腦發熱了。
《運動進行曲》一響,我們紛紛走出教室到操場上做操。在臨湖小學的每一個人似乎都習慣了這樣的循環。每天在學校生活的節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除非來個狂風暴雨,暫時把這秩序打亂了。奇怪的是,這樣的循環我們永不厭煩,或是沒多大的反感。心裏還覺得本來就應該這樣子做。
又是《雛鷹起飛》。這個體操我已做得熟練了。比手畫腳的。想當初我第一次做操奎子就和川子打架,結果被老師捉去站圈圈。
我正在做操,奎子靠過來說:“我已經找到一個整莫戴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我問。
“做完操後再告訴你。”奎子賣了個關子說。在奎子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他對我的不滿與生氣。反而看出了他高興的那一麵。由此可以看出,他想出的這個法子一定很鬼。比日本鬼子的還要鬼。日本鬼子把人當槍靶子使,就不知奎子要如何對付莫戴了。莫戴他們挖的是狗蛙子他家的芋頭,奎子卻比狗蛙子還要氣憤。皇帝不急太監倒急了。有意思。
我把奎子拉到一邊,問:“說吧,什麼法子?”
奎子在我耳邊說出了他的法子。此法子還算可以。就有點缺德的成份。是可以整到莫戴,但到底缺少了一點男子漢的氣概。男子漢做事一般皆為轟轟烈烈或打打殺殺的。往別人桌上放大便未免有些小人了。
“還有別的法子不?”我問。我希望奎子能換個法子。
“沒了。山窮水盡。”奎子說。
“那好吧,照你說的做。你待會去通知幾個人,讓他們放學後留下大便。最好先問問他們會不會拉大屎。盡量把大便塗滿整張桌子和凳子。”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各自背起書包,性欲的就站到牆腳下拉尿,不性欲的,打鬧了一會兒就滿心愉悅地回去了。奎子找到了狗蛙子、川子、流沙、張小矮,泥鰍等人會聚在操場上。奎子從垃圾堆裏挖出好幾個肥料袋鋪在地上,說:“先往肥料袋裏拉,待會咱再搬到教室裏去。”
第一個在肥料袋拉屎的是奎子,然後大家次第在肥料袋上拉屎。很快,幾個肥料袋都盛滿了一大堆屎。臭烘烘的。奎子開心地笑了笑。笑得尤其陰險。笑裏仿佛藏著無底的深淵,等著莫戴掉下去。摔得他粉身碎骨,不得重生。變成氣體那更好。原來奎子也有這毒辣的一麵。
“走吧。川子你們幾個人搬屎吧。”我說。川子極其不情願地瞥了我一眼。瞥得我很不舒服。我也拉起了袖子,抓住肥料袋的兩角,“快,我跟你搬。”川子抿抿嘴笑了。
教室裏空無一人,老師們都已回家。我們找來木棍,將大便往莫戴的桌麵鋪平。極短的時間內,莫戴的桌子凳子全是大便。這回連蓮英子也遭殃了。這也怪不了我們,誰要她當莫戴的同桌。她們這些女的統統不是好東西。凡是喜歡莫戴的人都不是好東西。就連私底下愛和莫戴走在一塊但不喜歡莫戴的也不是好東西。
“媽的,小美麗平時挺騷的,咱也替她抹點吧。”流沙說。
我說:“既然都說出口了就抹吧。你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小美麗的桌子上也被抹上了臭烘烘的大便。他們越抹越帶勁,跑到廁所裏掏出了一大堆潮濕不已的大便,又繼續抹。抹了小姑美的,短腳妹的。抹了老鼠幫的全部人的桌子。惟獨我們正氣幫的不抹。此時整間教室裏業已和一個廁所一樣臭氣熏天了。從遠處看,桌子上仿佛塗了一層變質發黃的石灰粉。
“這下糟了!”我這時料到事情不妙。
“咋糟了?不好好的嗎?”川子疑惑地問。
“咋不糟,整個班裏不是正氣幫的就是老鼠幫的。老鼠幫的桌子全被抹上了大便,老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咱幹的。”我後悔道。
“那咋辦?幫他們擦幹淨?”
“不可能的事。”我說。
“那也往咱正氣幫的抹?”
“更不可能的事。”
大夥一時麵麵相覷,一籌莫展。最後還是我發話了。“順其自然吧。誰能知道下一步會怎樣。說不定老師還會責備老鼠幫咋這麼薄弱呢。”
聽老媽說張二大是在昨天晚上死去的。枕頭邊還放著陪伴他多年的收音機。收音機到今天早上還照樣開著。可以肯定的是張二大是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慢慢死去的。老媽還說他死得十分安詳。臉上的皺紋完全舒展。雙眼不緊不鬆地合閉。嘴角還沾有點口水。早上收音機播的是一個講童話故事的節目。不知張二大是聽哪一個節目死去的。他平時最愛聽評書節目了。昨晚是否有評書節目呢?張叔搞的棺材還有一小半沒搞成,這會兒張二大睡哪呢。我和川子不禁為張二大著急起來。
張二大的死也讓我感到無限的憂傷。我甚至都要哭了。我拉著川子跑到張二大家裏。張叔還在院子裏拿著工具造棺材。他似乎忘記了我和川子往他腦袋撒尿的事。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張二大的房門已被一塊大紅布遮了起來。定眼細看,那根本不是什麼大紅布,而是張二大平日蓋的紅色大被單。張二大的大被單被用來當門簾了,張二大此時蓋什麼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冷。我們現在還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可再熱的天氣張二大都是愛蓋這張大被單的。當前他沒了被單蓋,他一定會很不舒服。那台收音機也不見聲響,不知是否已被關掉,還是裝在裏邊的555電池已耗盡了電量。走進張二大家院子裏的人絡繹不絕。隻是沒一個人敢跨進張二大的房間。有可能是害怕,也有可能是不能跨進去,隻能從院子裏看。但能看到什麼呢?那一塊紅色的大被單已把房裏的整個世界遮掩了,再偉大的靈魂也飄不出來,人也看不到。
“你說張二大會不會像何收一樣,最後被野豬啃了吃了?”川子擔心地說。我也在擔心張二大死後村裏人會不會把他埋得和何收一樣淺,最後被野豬啃了。啃出腦袋滾在草地上。吃草的牛把它當足球踢。
我說:“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張二大不還有棺材睡嗎?”
“可萬一棺材也被野豬啃壞了呢?”
“那我就發動正氣幫全體人員殺了這頭野豬的全家!”
張叔顧不得休息,蹲在那兒造棺材就是一整天。終於在入夜的時候把棺材造成了。老爸張寶柱和村裏的幾個人把棺材搬進張二大房裏。我和川子想要跟進去,被大人們趕了出來。等到他們進去完後,我和川子又跑上去,躲在門口兩側。輕輕撩開那一張紅色的大被單,仔細往裏瞧。透過微紅的燈光可以看到幾個大人搬起張二大就像在搬一根沉重的樹幹。張二大的身體已徹徹底底僵硬。老爸感歎張二大真重。有一個大人說人死了都重,比平時還要重。張二大慢慢地被放入棺材裏。我們看到幾個大人終於舒了口氣。我發現張二大的床頭上還放著那台陳舊的收音機。收音機隻是靜靜地呆在那兒。沒有了半點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