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昇很難再展現真心的笑意,即使嘴角彎起,他的眼也是木然的,心再也沒有鬆弛過,總是莫名的繃著。
好像是心上被壓了什麼東西,壓得他一夜之間失去了七情六欲,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晏昇越來越難以入睡,好不容易睡著了,一點動靜就被驚醒,就這麼直愣愣的到天明。
又一個這樣不眠的夜。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暗色的床帳,驀地嗤笑出來:“愛衛令姝?怎麼可能?”
如果他愛她,為什麼一次都沒夢見過她?
不愛的,不可能愛的,她又醜又不識字,還做著那麼不吉利的工作,他晏昇怎麼可能對這樣的女人有一頂點的喜歡?
要不是祖母拿孝道相逼,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她有交集。
反正睡不著,晏昇幹脆踏著夜色,獨自來到宜蘭小築。
打開房門,空氣中還隱隱殘留著一絲屬於那個女人的氣息。
他小心翼翼的放緩呼吸,眼中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貪婪。
曾經,晏昇對衛令姝的一切都是嫌惡的,靠近她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總覺得她身上沾染了死人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因為對衛令姝有成見。
況且衛令姝很主意這方麵,從義莊回來,總會換了衣服,仔仔細細的清洗。
她身上沒有難聞的味道,還有一股清新的像是青草的氣息。
晏昇眼前忽的浮現出蘇蘇依偎在衛令姝懷裏,開心地喊著:“母親,香香……”
他晃了晃頭,甩開這突如其來的畫麵。
不想再被這個女人影響,明日就叫人來,連宜蘭小築都給拆了。
衛令姝房裏的衣櫃空空如也,衣物都被晏老太太拿走,去給她建了個衣冠塚。
晏昇便來到書桌前,上麵已蒙了一層灰。
這女人沒讀過書,也不知道要個書桌做什麼用。
拉開抽屜,裏麵倒是有東西。
有字帖,有練字的一疊紙,上麵寫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
字跡從一筆一劃的端正到自然地帶著一絲硬氣。
晏昇的眼停駐在那些字上,有些不解,成親五年,他對她真的不好,她為什麼喜歡他?
是什麼支撐她的?
衛令姝跟他的相處都是怯怯的,小心翼翼的低著頭,說句話都不敢直視他的眼。
晏昇一直討厭這副鵪鶉樣兒。
記憶中,晏老太太總是找各種機會讓他們獨處。
他一言不發,衛令姝努力的沒話找話:“祖母說你在國外讀過書,國外是什麼樣的?國外的人,都是金頭發藍眼睛嗎?”
見他沒興趣回答,她又說起自己的事。
“我昨日去替一個在睡夢中去世的老太太入殮,能在睡夢中去世,是很有福氣的了。可奇怪的是,她的眼睛怎麼都合不上。”說到自己熟悉的事情,衛令姝滔滔不絕:“我就仔細的檢查了她的全身,在她的頭發裏,發現顱骨嵌入了一枚釘子!我就去巡捕房報警了,原來是老太太的兒子幹的,記恨母親偏心幺兒,便用燒紅的釘子殺害了母親,因為那樣頭顱不會流血。真相大白後,老太太的眼睛就真的合上了!”
說到這裏,她終於直視著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晏昇有些嫌惡的別開眼,那胎記真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