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說又有什麼用?難不成真如那個小蹄子說的,把他從病床上拽起來不成?你說他交的這些狐朋狗友,一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真枉費平日裏他扔的那些冤枉錢。老天爺啊!我該怎麼辦?我的明兒和浩兒該怎麼辦?”
柳眉近乎竭斯底裏的責怨著,似乎逼得她真的要頭撞南牆了。
王海通這幾天也在為一件事焦心,這件事也與船票有關。他的親家張誌勳派人給他們家送來了去重慶的船票——一張船票!一時間,一家人都沉默了。其實,這段時間大家都在為如何離開南京去重慶的事情奔波,可去重慶的船票就像皇帝下的聖旨一樣,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船票早就賣沒了。既然一點希望也沒有,一家人也就不再去刻意強求什麼,決定隨遇而安,決定留下來。可誰想,張小梅的父親竟送來了一張船票,那也就意味著,他(她)們中間有一個人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誰會有這個機會呢?
王海通心裏看得很透,張誌勳雖然嘴上沒派人特別交代什麼,可他的用意很明白,這張票就是給他女兒張曉梅的。他之所以沒有明言,是因為他清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兒已是王家的人了,身為王家的長媳婦,就應秉承婦道,在家裏敬老愛幼。既然女兒要做一個好兒媳婦,維護他們張家的家風,那這張船票就理應先由老人和小輩占先,所以,他才咬牙不便明說。但他又不甘心,於是,便讓送票之人說了另一番說辭。
兩個月前,國民政府就偷偷地給政府部門的文職要員定下了去重慶的船票,隻包括他們的直係家屬,船票都是按人頭分配,一人一張。那時,張小梅還沒有和王子峰結婚,也在統計之內。所以,才會有機會得到這張船票。
送票之人含沙射影的說辭,足可以看出張誌勳的用心良苦,他希望王家人明白,這張票理應就是他女兒張小梅的,王家理應讓張小梅走。
王海通做出了決定,決定讓張小梅走。可沒想到,張小梅卻做出了一個出乎大家預料的決定——她不走!她說,王子峰在哪裏,她就留在哪裏。
聽到張小梅如此至情至意的話,王海通自是欣慰無比,王子峰更是感動的有些心酸和不安。如果,南京城破,如果,他殉難沙場,到時,張小梅該如何自保?該如何自處?
“小梅,船票的日期是下一星期,它先放在我這兒,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改變主意,這票還是你的!”
王海通給張小梅留出了餘地,張小梅的真心也博得了他的真心。他覺得年輕人終歸年輕,守著她所愛的人或許她的心是堅強的,可現實是殘酷的,如果她的愛有所動搖,那她還有離開的機會。
付家順這些天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絕望的邊緣,他連跳長江的心思都有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他花費大價錢買來的那兩張去重慶的船票———假船票。前兩天,眼看著船票到期,他又苦口婆心的勸說付玉珂偷偷離開無望,這才編了個謊話,讓女兒付飛燕跟著母親先走,他過幾天就跟去。可誰想,母女二人還沒上船就被查出船票是假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盡了醜態。
女兒的委屈和老婆的責怨讓付家順是無地自容,他沒想到當初他一步走錯,現在步步走錯!真是到了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的淒慘地步了。難道,天真要亡他付家不成?他是越想越恨!越想越氣!隻覺得胸口窩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緊接著天旋地轉般的疼痛席卷心口,嗓子眼卻開始發甜,痛與甜的瞬間又開始發鹹,一股鹹鹹的東西攢動著噴口而出,是紅紅的鮮血。
付家順痛苦地慢慢地倒下了,眼睛在驚恐遊離之間慢慢閉上了,他似乎想喊什麼,可最終什麼也沒有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