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家順再也沒有醒過來!或許,他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充滿欺騙的世間,或許他太累了,什麼話也沒有和妻子還有兒女交代就走了。他的葬禮也是靜悄悄的冷清,前來送行的除了王海通,梅瓊,杜蘭月,還有付玉珂幾個要好的朋友以外就再沒有其他人了。付家順生前在南京也有不少親朋好友,可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朋友的突然離去似乎已經不是什麼噩耗了。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也正在生死線上徘徊,他們還要急於逃命,哪會還時間來顧忌已死之人。這就是人性的悲哀,當世界公平公正的砝碼失控,一切道德淪喪,那上演的隻能是強者橫行,弱者現世了。
杜蘭月沒有告訴董樹林,她害怕過度悲傷會加重他的病情,畢竟董樹林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付玉珂麵如冰凍地站在父親的墳前,自始至終他沒有掉一滴眼淚。他不是不悲傷,他的心幾乎絞碎,可他就是哭不出聲來。他心中的傷痛被一股怨氣包裹著:父親走的窩囊!他是自己逼死了自己!在生死一念間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玉珂,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白浪上前勸慰,他十分理解付玉珂此時的心情,南京城戰事待起,家中又遭突變,他真的一時間難以從悲愴中自拔出來。
“哥,怎麼辦?爹走了,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付飛燕哭得像一個淚人似地,她真的無法麵對沒有父親的明天。
“飛燕,不要怕!付伯父雖然走了,可,還有你哥,還有我們這些朋友。”李冉憐惜地把付飛燕攬在懷裏,柔聲安慰著。
“家順,好兄弟!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或許,你不願意再和這個無情無義的世道打交道了,可你是生意人啊,你怎麼不給自己留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呢?老哥我後悔啊,後悔沒能幫上你,你就原諒老哥吧!樹林現在身體不好,你不要怪他沒來送你,你在那邊好好地,用不了多久,我們老哥三就又會聚在一起了。”
王海通老淚縱橫的呢喃著,往事曆曆在目,付家順,他,董樹林,還有嫣然,仿佛這一切都是昨天的事情。
“爹,你不要太難過了,付叔叔已經走了,就算為了他,我們活著的人也應該更好地活下去。”
王子峰知道父親傷感萬分,攙扶著他坐到了一邊。
殯葬儀式完畢以後,大家原本想拽著付玉珂離開,可他就是不動!白浪知道他還有心結——父親地離世太過突然,身為軍人的他這幾天一直在硬挺著,可那種父子連心的扯痛扯得他幾欲麻木,他需要把痛苦發泄出來。
白浪勸說著大家先離開了,夜幕已快降臨,付玉珂巋然不動的身影已經在大家的視線裏消失,一陣陣痛徹心扉的哭聲開始揪動每個人的心。
秋寒陣陣,秋雨濃濃,瀝瀝拉拉的秋雨已下了三天了,望著天空中這扯不斷的雨絲,每一個南京城的人都有一種如網如縛的感覺,感覺自己無路可逃,感覺自己就快要被捆綁著上斷頭台了。淞滬那邊已傳來消息,日本人已經占領了大半個上海,不日整個淞滬即將淪陷,那南京城也就到了岌岌可危的邊緣了。
秋雨終於停了,可天還是灰蒙蒙一片,灰蒙蒙的罩住了整個南京城,罩在了人們的心頭,南京路上一片風蕭蕭兮雨水寒的淒冷蕭瑟,人們裹著身子,縮著脖子,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
董雪兒這幾天的心情就像外麵的天氣一樣,陰沉的沒有晴色,父親的病不見好轉,二娘柳眉天天都在怨天尤人,她做夢都想離開南京,離開這個家。好在董明和董浩這兩天還算安分,沒有添什麼亂子,也知趣的不再天天去纏著付飛燕了。
鍾紅這兩天似乎有什麼心事,幾次在董樹林的病榻前徘徊,似要張嘴說些什麼,可望著董樹林那病容緊鎖的痛苦樣子,也隻好又退了回來。
但她卻把大壯叫到了屋裏,娘倆嘀咕半天,大壯便憨憨地領命離開了董家。
今天董雪兒的心終於又動了起來,久違的心動!王子峰和張小梅來了,他們是來看望姑父的病情。
王子峰還是董雪兒在廣場上看到的樣子,隻不過嘴角和腮幫兩邊的胡茬更密了,更有男人味了。
董雪兒一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看著王子峰說一些安慰和祝福父親的話,然後再耐心的把父親那吃力,斷斷續續,甚至含糊不清的囑咐聽完,還不時的動情地握握父親的手,那樣子,似真如有父子般的情感。董雪兒的情感又開始飛揚了,就如付玉珂那天所說的,王子峰就要上戰場了,此時的一麵,可能就是戰場的告別,她現在有滿嘴的話想要說,如果此刻不說出來,以後可能就找不到機會了,王子峰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可,該如何說起呢?張小梅就含情脈脈的站在旁邊,自己總不能當著她的麵對她的男人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