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安心猜他們說的那個年輕女人是席思揚,因為隻有她知道那個地方。
不過這事席思揚從來沒有告訴她,所以在這之前她是全然不知情的。
“……我跑去學校找你,跑去派出所查問,就算他們告訴我,這個人的檔案已經做銷戶處理了,我還是不相信。除非我親眼看到你出事故的監控錄像,但因為我不是家屬,單憑‘男朋友’這三個字,警方根本就不會同意我的要求,於是我就動用了一點關係,直到確定那個人真的是你,我才肯接受你真的已經死了的事實。”
慕揚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好幾次都哽咽了,聶安心的心頭也跟著一揪一揪的疼,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
“但死了我也想給你收屍,我趕到醫院,他們說你家人早就把你接走了,我按著你檔案裏的家庭地址找過去,鄰居卻說沒這個人,那個地方十幾年就拆過了,許多人都搬走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一點都不了解你,我連你家在哪裏都不知道,就連你從小是在一個單親家庭裏長大的,我也是直到那會兒看了你的檔案資料才知曉。”
聶安心拿著咖啡勺的手抖得有些厲害,好幾次,眼淚差點奪眶而去,但都被她硬生生給憋回去。其實這些事,她都有提過的,隻是那時候他一門心思全部撲在工作上,每次跟自己聊天都是心不在焉的,自然沒放在心裏。
慕揚夾在手指上的香煙快燃盡了,但他好像不知道,目光定定地落在桌子前方的某一個點:“你死後,我有段時間挺心灰意冷的,但生活總得過,爸媽交給我的公司總得有個人打理,我那個不成材的弟弟還需要人照顧,於是我準備忘了你重新開始,就當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可是我開始一晚晚的失眠,那些相處過的時光像慢鏡頭一樣,一遍又一遍在腦裏子重放。隻要閉上眼睛,你的輪廓就會自動跑出來,越來越清晰。”
忽地,慕揚露出苦澀的諷笑,自嘲道:“明明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經過什麼大風大浪或者是刻骨銘心的事,可為什麼一想起來,這些平淡如水的日子反而深刻得讓人難以忘懷呢。我喝杯咖啡,老是擔心會有人把它搶走,給我換上一本純牛奶。吃個飯,眼前盡管擺滿了各種山珍海腦海,可聞到的,卻總是蛋炒飯的味道。甚至抽根煙,耳朵好像都能聽到你念叨我的聲音。走哪,哪都要有你的影子,甩都甩不掉,煩死了。”
也是直到那個時候慕揚才發現自己離不開她。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對他影響至深。
慕揚有些受不了,心裏漸漸生起一股煩躁。他扔掉手中的煙蒂,又重新點燃一根,就好像吸毒一樣深深吸了一口,等辛辣且帶著一點苦意的煙味在肺裏麵滾過一圈,化成一陣細細的白霧輕飄飄地從他的嘴裏吐出來,情緒這才平複一些。
“不過或許就是這樣,才讓我在見到你後,盡管你一直否認自己就是安心,但我還依舊沒有放棄。”
聶安心本來平靜地聽著,聽到這裏卻有些聽不下去,她借著跟服務員再要一杯咖啡的空檔,稍微整頓了下心情。
慕揚卻沒打算停下來的意思,服務員一走,他就接著往下說。話多得聶安心突然有點嫌棄,忍不住在想,這要是在兩人認識之前就知道他有朝一天會變成一個話嘮,她估計不敢招惹他。
“你一直跟我要證據,那天我一拿到這份資料,第一時間就想把這東西糊你臉上,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但那時候有人跟我說‘一個女人如果費盡心思也不願意讓你找到,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起初我不願意想,但後來我看到你對陳翔宇笑得那麼開心,對我又是滿臉厭煩,漸漸的,我好像也就想通了。可能當年的事,我認為解釋一下,誤會就可以消除,我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但對你來說,或許不是。當年那一刀,紮了就是紮了,有些事再也回不到最初。既然這樣,我也不想再勉強你,隻要你開心就好,人活著就好。……不想認,那就不認吧。不想見我,那我就走。”
聶安心全身劇烈一抖,心裏咯噔咯噔跳了好幾下。
原來還有這麼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慕揚的聲音卻很平靜,語氣不急不緩:“我跟你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就是不想你有什麼心理負擔,也不用猜忌我知道真相後還會不會纏著你。隻要是你不喜歡的,我以後都不會去做,不過你要是需要幫忙,還是可以來找我。”慕揚失笑,“做不成你的男朋友,但我還是可以當你一輩子的大叔。”
慕揚在說的時候,聶安心全程都沒什麼反應,反倒是慕揚走了以後,聶安心的眼淚忽然就不受控製地開始往下掉。
隔壁桌的客人和店裏的服務員都被她嚇到了,卻沒人敢上前去勸她,隻是從他們剛才談話的神情,以為她是被男朋友甩了,所以才會哭得這麼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