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坐在二樓廂房,緊盯著酒館入口,不錯過任何一個年輕女子。已到未時,苦等的女子還未出現,他有些急了。
驀地,一個清秀瘦弱的女子在門口駐足,她仰頭望了一眼牌匾,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往另一邊走了。
程澈從窗戶裏探出半個身子,著急地喊:“我在這!”
他拿出幾塊銀元放於桌上,連走帶跳地從樓上追下來,卻不見佳人蹤跡。四處尋望,驀然在一輛黃包車上發現了她的身影。
他一屁股坐上身旁的人力車,尾隨著轉入了琵琶巷。
“麗景戲園?”
程澈推開朱紅的木門,院子裏寂靜得緊。
一進門便看見貼在宣傳板上的月份牌畫,上麵是一個極為媚麗的女子,波浪短發,裹身旗袍,手中夾著一隻細長的香煙,旁邊用字寫著“麗景戲園”和一行宣傳語。
院子裏有一池盛開的荷花,伸展著潔白的花瓣,在風塵中飄搖。
他繞過荷花池,陡然望見一個女子在藤椅上酣睡,旁邊的留聲機發出呲呲的響聲。
他走近去看,忽然一陣秋風襲來,吹開了她的衣襟,露出白皙的溝壑。
他一驚,連忙往後退去,卻絆了留聲機一齊跌在地上。
素蝶驚醒,攏了攏衣襟,臉上的不悅在對上他的目光後瞬間轉為笑顏:“哪裏來的來子?”
程澈不敢與她對視,故作鎮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素蝶掀開身上的毯子,坐起身道:“你常與女子這般搭訕麼?”
“我不常與別人搭訕。”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來尋人。”
“尋誰?”
他對上那雙能攝人心魄的媚眼,心裏的答案動搖了幾分:“一個……清麗如謫仙的女子。”
素蝶不禁笑出了聲:“風塵之地哪來的謫仙?莫不是糊塗了?”
“昨日在鍾山寺見她舞劍,身法優雅確如謫仙。我眼見她進了這所院子……”程澈凝視著她的麵容,心中存疑:“你……可會舞劍?”
原是如此!
素蝶微怔,輕笑一聲:“我哪會舞劍?你要尋的人,莫不是驚鵲?”
“可否請她出來一見?”
“六!去請驚鵲。”
周六從裏屋探出頭:“驚鵲姑娘不在。”
“不可能,她在裏麵!”著他就要闖進去。
素蝶俯身撿起被他絆落的煙盒,抽出一根慢悠悠地點燃:“這院子總歸是寫了我的名,你要私闖民宅麼?任你家大業大,也不能無法無罷。”
程澈止步,回頭瞪她:“你是故意的。”
素蝶抽了一口煙,歪靠在藤椅上看他,嘴邊浮起玩味的笑。
他白潤的臉因焦急而爬上一抹紅暈,澄澈的眼眸如翻攪的海水,洶湧而又溫柔。
雙目對視許久,終是程澈敗了。
他壓抑住狂跳不止的心,一言不發地逃離戲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