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3 / 3)

確認效果後,張道幹一口氣從上往下蓋印,沒過一會兒,整個王米堆布滿印記。

韓成雲為讓社員安心,做了一個試驗,上前抓了把玉米,對應的印記馬上被破壞。

“張道幹同誌,還有保管員留下,其他人該幹嘛就去幹嘛。”

隨著韓成雲宣布,社員們笑著一哄而散,有張道幹,有這印記,他們放心的很。

對於張家而言,這一年是幸運的,不僅張道幹被“重用”,生產隊考慮到張道生因身體問題無法長期幹體力活,便安排他進了集體商店。

平靜的日子從年底出現了不好的預兆,入冬後全國範圍內降水偏少,不過並沒有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

第二年,也就是1959年,嚴重的春旱、夏旱、秋旱,一個接一個,大規模的饑荒無法避免地上演。

這一天,一臉菜色的張道幹艱難地走在塵土飛揚的小路上,兩邊的莊稼無一例外又矮又焉。

走一程歇一會,終於看到了山頭村,張道幹按按鼓鼓囊囊的衣袋,咽咽口水,剛想進村,隱約傳來哭泣聲。

走了幾步,出殯隊伍迎麵過來,張道幹忙讓到一邊,看著幾個一身孝衣的小孩,悲歎著扭過頭不忍再看。

小院的門開著,裏麵靜悄悄地,看來人都去死者家幫忙了,不過張道幹知道蘇煙母子肯定在家,這娘倆與村民基本沒什麼來往。

走到蘇煙住的屋前,剛想敲門,裏麵響起蘇煙抽泣聲,“佳兒,乖,吃點,病就好了。”

沈佳生病了?張道幹臉色大變,半個月前還隻是身體虛弱,上次,自己不是給了好幾斤省下的口糧,怎麼就垮了?

急切中,張道幹推門闖了進去,蘇煙端著碗坐在床邊,而小臉浮腫到可怕的沈佳一動不動的躺著,見到他進來,嘴唇動了動,想叫,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道幹。”蘇煙仿佛看到了親人,站起拉住張道幹,“快勸勸佳兒吃點。”

張道幹接過碗一看,頓時急了,竟全是糠,一粒米也沒有,這東西就是大人也難以下口,怪不得小孩寧可挨餓也不吃。

“吃這個。”張道幹放下碗,從口袋掏出幾個烙餅,蘇煙娘倆的眼睛頓時盯住再也離不開,喉嚨更是直動。

“慢點吃,別噎著。”張道幹話剛完,沈佳已將一個烙餅狼吞虎咽般解決,又拿起一個吃了起來。

“你也吃塊。”

接過烙餅,蘇煙明顯咽了幾口口水,可看看吃得不亦樂乎的兒子,猶豫著放下。

“吃吧,你身體垮了,佳兒怎麼辦?”

在張道幹勸說下,蘇煙含著淚水啃了起來。

幾個烙餅很快被娘倆吃完,張道幹的肚子卻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有了力氣,沈佳能說話了,指著張道幹的還鼓著衣袋,“叔叔,你也吃呀。”

張道幹一拍腦袋,掏出幾條魚幹,“佳兒,這是給你補身體的。”說完,捧起碗,大口大口扒拉起來。

見張道幹吃得這麼香,沈佳忍不住問道,“叔,這是豬吃的,人怎麼能吃這個?”

聞言,張道幹嚅動喉嚨,艱難地將糠團咽下,還故意砸巴砸巴嘴,“這算什麼?46年時,我靠啃玉米杆過了二十多天呢。”

“玉米杆?”沈佳瞪大眼睛,“叔叔,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你這孩子。”蘇煙溫柔地摸了下兒子腦袋,“總得讓你叔把……飯吃完。”

“沒事,我吃得快。”

在沈佳期待的目光中,在蘇煙複雜的凝視中,張道幹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糠團扒拉幹淨。

蘇煙自去收拾,張道幹坐在床邊,繪聲繪色講起當年那場生死劫。

不知什麼時候,蘇煙也過來,坐在張道幹邊上。

當講到沈宏飛拉響手榴彈與敵同歸於盡時,沈佳號淘大哭起來,蘇煙也默默垂淚。

終於,沈佳沉沉睡去,張道幹小心翼翼把被子蓋好,頭也沒回,邊向廚房走去邊冷冷道,“蘇煙,你過來下,我有話問你。”

蘇煙也沒問,低著頭,象個委屈的小媳婦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