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張道幹在韓成雲幾個坐陪下與秘書聊天,蘇文則和蘇煙母子到裏屋去說悄悄話。
聊著聊著,張道幹提到了自己丟失黨員身份一事,秘書聽完,表示泗洪縣有很多有過同樣情況的幹部,想恢複身份,唯一的辦法是找到入黨介紹人。
看來隻有找到馬大哥了,可人在哪兒?張道幹沉默了。
韓成雲在王忠泰幾個眼色中,向秘書彙報了下生產隊糧食短缺情況,希望縣上能支援點。
秘書頓時苦笑起來,“各位同誌,不僅是你們生產隊,全縣所有生產隊都是這狀況,縣上哪還有餘糧?”
見韓成雲他們都哭喪著臉,秘書微微一笑,“就我所知,張同誌的大舅哥可是個大老板喲。”
眾人馬上明白了,都看向張道幹,張道幹慌了,忙搖頭,“這話我開不了口。”
“張同誌。”韓成雲嚴肅起來,“你一向以黨員標準要求自己,現在我以支書身份命令,哦,請求你,一定要讓你大舅哥支援點糧食,孩子們身體吃不住了。”
“這……”張道幹猶豫了好一會,在眾人幾乎哀求的眼神中點點頭,“我試試,不過,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喧鬧過去,張道幹靜靜地看著妻子,雖說結婚以來夫妻間磕磕碰碰,但默契還是有點的,從蘇煙表情、動作上,知道她有話說,而且是那種不太好的話。
應該和蘇文有關,張道幹邊等著蘇煙開口邊分析,如果換成自己,看到妹妹和外甥的生活狀況,肯定不滿意,那對會怎麼借呢?
一念自此,蘇煙想說卻又遲遲說不出的話,張道幹已是明了,當下苦澀地道,“蘇煙,你哥是不是想讓你帶佳跟他回香港?”
隻見蘇煙一愣,然後驚訝地反問,“你怎麼知道的?我哥對你也說了?”
果然如此,張道幹竟有種莫名的解脫感,自己也被這種奇怪感覺嚇了一跳。其實,這也正常,兩人的差異太大,走到一起完全是時勢所逼,並不真是情投意合。話是這麼說,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快兩年,感情還是有的,所以張道幹又有種心痛。
強忍住傷悲,搖搖頭,張道幹木然道,“我猜的。”
看著眼前的男人,蘇煙眼眶紅了,雖說他在自己眼中有種種不是、不好,但他對自己,還有兒子,是真心的嗬護,說的嚴重點,如果沒有他,自己娘倆也許早不在人世。
本來,蘇煙以為自己肯定會與這個重情義的男人走一輩子,誰知以為再無相見之日的哥哥出現了。
起初,蘇文提出讓她娘倆去香港時,蘇煙十分猶豫,不過,當哥哥說在香港,不僅有安逸的生活,更能為兒子提供優質學習環境時,再也無法拒絕。
“道幹,對不起。”蘇煙淚眼婆娑著將蘇文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哽咽道,“道幹,真的,如果不是為了佳兒,我絕不會離開你。”
“知道,我知道。”張道幹感覺到了妻子話中真情,“我不怪你。”
“對了。”蘇煙猶豫了下,小心翼翼道,“我哥說給咱家一些糧食。”
聽到咱家兩字,張道幹又是的欣慰又是心酸,不過,糧食是絕對不能要,正要搖頭,蘇煙已搶先道,“我對哥哥說了,要給就多給點,隊中家家有份。”
不得不說,蘇煙十分了解丈夫,果然,張道幹再也無法拒絕,沉默良久,“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天。”
“這麼快?”
“嗯。”
第二天,張道幹憑記憶帶著蘇煙娘倆出現在了當年沈宏飛犧牲的地方,依舊是玉米樅,不過遠沒有當年的茂盛。
“佳兒,以後無論走到哪,都要記住這兒,更要記住自己是中國人。”張道幹摸著沈佳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囑咐。
“叔,我記住了。”沈佳流淚點頭,然後拉著張道幹與蘇煙的手,“媽媽,勸勸叔,跟我們一起去香港,好嗎?”
兩人相視無奈地苦笑,蘇煙解釋,“佳兒,乖,叔叔的家在這,不能去香港。”
“媽媽,那咱們的家也在這呀,幹嘛去香港?”
兒子的問題,蘇煙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還是張道幹解的圍,“佳兒,你現在還小,等大了自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