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浣花箋(1 / 2)

薛濤有些茫然了,寫信向武元衡求教,問這樣的局麵該如何收拾。

武元衡回信,叫元稹先不要與潘孟陽為難,待他了解清楚事情原委後再設法化解兩人之間的恩怨。

不料武元衡書信到日,氣不過的元稹已再次向朝廷上書,說潘孟陽貪婪跋扈猶過嚴礪,之所以為嚴礪及東川地方官翻案,不過是為步其後塵,以便將來像他們一樣加重稅賦、克扣百姓中飽私囊而已。

武元衡得知元稹不聽勸阻,心中甚是不滿,當即召回了裴度、柳公綽等人。

所謂三人成虎、獨木難支,原本對元稹頗為信任的憲宗皇帝,這次接到元稹的奏折時卻起了疑。

七月初,憲宗命元稹即刻回洛陽任所,不得再於東川逗留。

元稹明白了憲宗的態度,想自己一腔熱血遭猜忌,不由悲憤難抑。

恰在此時,元稹家中又傳來消息,道是夫人病重,看樣子將不久於人世。

元稹雖對薛濤有懷思慕,卻並不妨礙他對韋叢一往情深。聽到這個消息,元稹直似大夏天裏被潑了一身冰水,急匆匆含淚辭別了薛濤,日夜兼程向家中趕去。

元稹既離東川,薛濤自然也沒有理由繼續在東川逗留,當即回了成都。

成都繁華依舊,想到梓州的蕭條與東川百姓的怨氣,薛濤等不及武元衡召見,便於當日坐著馬車趕到了府衙。

武元衡剛好正在與裴度等人談論東川之事,見了薛濤笑道:“想你身子嬌弱,受不得一路車馬勞頓,本待叫你休息兩日再過來,不想你倒有精神。”

薛濤心係元稹及東川百姓,略略同武元衡寒暄了兩句便道:“相國對東川之事如何看待?”

武元衡溫聲道:“東川節度使既由孟陽接任,東川諸事咱們可不必再去費心。”

薛濤的心涼了半截,脫口問道:“如此說來,相國相信舊友,不信元禦史?”

聽薛濤的口氣裏帶著三分質問、七分失望,未等武元衡答話,柳公綽已微帶責備地道:“薛校書,這是什麼話!相國豈是公私不分、念舊護短之人?”

裴度則半開玩笑地道:“薛校書心係情郎,為微之抱屈自是在所難免,柳判官不必在意。”

薛濤沒想到這麼嚴肅的事裴度竟會以這樣的口氣說出來,不由又氣又惱,像不認識似的看著他道:“裴書記,東川之事,你曾曆見分明,元禦史不畏權貴、為民請命,你也曾讚賞有加。為何到了相國麵前,你卻不但不為他說句話,反而誣我用心,使我有口難辯?”

“嗬嗬,薛校書誤會了,裴度絕無此意。”裴度尷尬笑道:“你隻當裴度什麼都沒說。”

此時,武元衡緩緩開口道:“薛校書,元衡既不敢袒護舊友,亦不敢輕疑元禦史,但元衡相信聖上。聖上既派了孟陽接管東川,想孟陽定能將東川治理得井然有序。”

薛濤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下去。武元衡既說出了這樣的話,她若再說什麼,豈不成了不相信聖上?

她曾告訴元稹,聖上不愛聽的話不要說。對於掌管她命運的武元衡來說,她自然也不會強行去說些他不愛聽的話。

方才那句責問已經大違她的原則,也虧得遇見的是武元衡,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回她。若是高崇文或別的官員,隻怕早已勃然大怒。

當權者從來不容侵犯,哪怕是武元衡。

她隻是為元稹感到可惜,為東川百姓感到悲哀。元稹一腔熱血化作冰霜,東川百姓無盡熱望付諸東流。她不敢想象,那些相信她和元稹能夠救東川百姓於水火、從而冒死為他們提供證據的人,在他們走後將會遭受怎樣的瘋狂報複。

在東川的日子裏,她以為自己做的是拯救萬民之事,她熱情高漲、殫心竭慮,甚至不畏生死。如今看來,卻是多麼的可笑!

一種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攥住了她的心,作為一個小女子,她其實什麼也做不了。每日來來往往於府衙之間,跟一群男子們一起討論政事,有什麼意思呢?

倒不如回到枇杷居,去聽浣花溪終日不絕的潺潺吟唱,去用花之嬌媚、水之靈透製作她的紅箋。

才不過七月初,定購紅箋的已經排到了明年,好像是到了擴大規模的時候,也到了應該歸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