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廳中隻剩下兩人時,安仙嬪再次向薛濤深施一禮,溫婉和順地道:“九郎說用不了多久,薛校書就會是我們元府的大夫人,賤妾想……”
“什麼?”薛濤驚得手中茶盞差點兒摔碎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安仙嬪道:“他真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安仙嬪怯生生點了點頭,微帶著一絲幽怨道:“賤妾知道,九郎心戀薛校書,薛校書也喜歡九郎。且薛校書與九郎一樣才華橫溢,你們在一起,正是珠聯璧合……”
“可是我何曾答應過他什麼!”震驚之餘,薛濤氣不打一處來,將手中茶盞“呯”地一聲放在了幾案上。
“薛、薛校書……”安仙嬪嚇壞了,聲音微顫道:“你、你別生氣,九郎……九郎並沒有說過那樣的話……或許……或許是我誤會了他的意思……”
薛濤蹙眉看著安仙嬪,這女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可是閱人無數的她如何能看不出來,此時她正在對自己用著心機和手段。
果然,安仙嬪開始聲淚俱下地說起元稹對她的好,又說起嫁入元府後無數艱難困頓、入不敷出的日子。
每一句話都在盼著薛濤嫁入元府,每一句話又都在警告著薛濤不要以為嫁入元府就有什麼好日子過。
薛濤數次想要打斷她的話,又數次忍了下來。她想她來這裏演上這麼一出,一定做足了準備,不讓她把戲演完,未免對不住她煞費苦心的準備。
“薛校書……”見無論自己如何聲淚俱下,薛濤始終神情淡漠、無動於衷,安仙嬪終於說不下去了,兩眼淚汪汪地看著薛濤道:“你……心裏到底怎麼想?你會嫁給九郎嗎?”
“請你回去告訴微之——”薛濤緩緩開口,冰冷中帶著一絲決絕道:“若是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使他誤會,今天你就替我同他說清楚,我薛濤從認識他那天起便從未想過嫁給他!”
她是一個做人習慣留一線、凡事不喜做絕的人,對元稹又存著一絲憐惜和痛惜,是以這段日子雖不喜他在嚴綬麵前的態度,卻也勉強敷衍著他。不想因為這敷衍,竟引得元稹心生幻想、引得安仙嬪心生嫉妒。
莫說她對元稹無意,即便她對元稹有意,也需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來到她身邊,而不是附帶著愛情,需要她與另一個女人爭風吃醋!
骨子裏的驕傲使她從來不屑於和任何人爭,何況愛情這件事她早已看得很輕很淡。
安仙嬪聽了她的話,掩不住眉眼間溢出的歡喜,口氣中卻不無遺憾地道:“九郎無福,不能得薛校書青睞,賤妾甚感難過。既如此,賤妾告退,薛校書萬安。”
“慢著——”薛濤喚住了她道:“你適才說生活艱難困頓、入不敷出。我此來江陵前,曾在驛館存了些銀子,你不妨拿去度日。”
言罷,將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遞於安仙嬪,叫她前往驛館兌換。
安仙嬪看到銀票上的數字吃了一驚,後退一步道:“這、這怎麼可以?賤妾與薛校書素昧平生,怎能平白接受薛校書這樣貴重的饋贈?”
薛濤雲淡風輕地道:“些些銀兩,不值得什麼,安娘子不必在意。你那孩兒未滿周歲,前麵又有韋夫人留下的幾個兒女。這些銀子,權且是為了叫孩子們過得好些。”
安仙嬪看著銀票猶豫了許久,終還是搖了搖頭道:“以我這當娘的心思,倒不在乎承了薛校書這份人情。隻是九郎一向清高自許,若被他知曉我拿了你的銀子,心裏定會怨我怪我。我隻是一個妾,不是與他平起平坐的妻,當不得丈夫的責備。”
薛濤知她為難處,退下手上玉鐲道:“你不收銀子也罷,這隻鐲子權當我送你的禮物,將來若有急用錢處,好歹可以典當了以度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