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無法做你的好男兒(1 / 2)

元稹遠在浙東風流快活,朝中曾經鬥得水火不容的兩派卻並未因兩個主要人物的離去而有所消停。

段文昌不願再趟朝中渾水,上書請求辭去相位,並言道自己素知蜀地民情,希望能到蜀中為官。

穆宗身邊長期接受西川節度使王播賄賂的大臣與近侍乘機進言,請穆宗將王播調回京城。

兩個臣子一個願去西川,一個一心回京,穆宗皇帝遂做了個順水人情,命王播回京,段文昌接替王播為西川節度使兼成都尹。

西川百姓聞之喜極而泣,薛濤的憂愁亦終於煙消雲散。

她相信他,雖然時隔這麼多年,雖然她知道人是會變的,可是她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她本能地相信他依舊保留著最初的正直與純良。

或許是因為他與元稹不同,元稹有太多熱切的夢想,一旦夢想破滅,便變得消極頹喪。段文昌卻從一開始便知曉世路的險惡、人情的涼薄。他和她一樣,努力在這險惡與涼薄中立足,不叫自己隨波逐流、任性墮落。

果然,段文昌沒有使她失望。

段文昌抵達成都後,減賦稅、輕徭役,為政寬仁、法紀嚴明,不但贏得了西川眾百姓的衷心信服,亦且使西南夷兵再不敢輕易犯邊。

向上走的路總比向下走的路艱難,沉淪墮落總比發奮圖強輕鬆。人人都以為是這樣,卻不知在浙東與劉采春日日風流的元稹,心裏並沒有多少真正的快樂可言。

他並不是天生的紈絝子弟,可以心安理得地過這樣的日子。在他內心深處,從來不曾泯滅過的理想是“致君堯舜、千古流芳”。

這樣的日子每多過一天,他的心裏便多增一分愧疚。

可是他無法抗拒劉采春的溫柔鄉。她那麼千嬌百媚,又對他百依百順。她看著他,好像他是決定她命運的神祗。

長期遭受打壓排擠的他在她身邊擁有充足的自信,這種感覺實在太好,縱使痛苦、縱使懊悔,他亦無法割舍。

他聽說了段文昌的治蜀之功,亦知段文昌與薛濤曾經私下裏締結過婚約。如今段文昌喪妻,薛濤未嫁,他覺得他們一定會像他和劉采春一樣,時常找機會廝混在一起。

這種想法折磨得他幾欲發狂,他曾無數次夢到自己與薛濤在東川調查貪官汙吏、為民伸冤的情形。那是他理想實現的日子,也是他一生最幸福最得意的時刻。可惜美夢易醒,夜半睜開雙眼,他哭得泣不成聲,哭自己夢想的破碎,亦哭自己軟弱得無力抵抗命運的誘惑。

有一次,他在睡夢裏喃喃嗚咽:“此生……元稹無法做你的好男兒……”

裴淑不解其意,卻知他心中苦悶,溫柔地喚醒了他,好言勸他遠離劉采春,做好一個地方的父母官。他痛心疾首地答應,卻又在劉采春的歌聲與媚笑裏棄甲投降。

裴淑的心終也漸漸冷了。

其實,元稹大多數時候是在自我折磨。段文昌雖則到了西川,但在最初的一段日子裏,他與薛濤皆一心撲在政事上,相互之間簡直比浣花溪的水還要清。

直到數月之後,西川政局穩定、民心歸服,兩人才漸漸有了私下裏的交往。

段文昌常常帶著長子段成式造訪枇杷居,三個人煮一壺清茶,亦或燙一壺濁酒,便能說上半天話。

段成式此時年方弱冠,與年輕時的段文昌一樣,長得眉目俊郎、玉樹臨風。段文昌對他教導極嚴,著他在西川節度使府中謄寫公文,充任校書一職。但段成式偏偏受不得如此枯燥無聊的事務,無一日不想著出去打獵嬉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