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六年(公元832年)夏秋之交,薛濤安靜地在吟詩樓走完了傳奇而綺麗的一生。
不久後,段文昌抵蜀,以宰相與川主之尊,親自為其撰寫墓誌銘,並在墓碑上題刻: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
那一年,有星辰墜落,如煙花燦爛夜空。
那一年,有無數人黯然淚下,寫詩憑吊。
人們早已忘記了她的出身,隻記得她是蜀中乃至大唐最明豔的花。
人們看到她的美、看到她的才、看到她的雅,卻很難看到她溫柔倔強的內心和不屈不撓的抗爭與掙紮。
人們憐惜她的美、憐惜她的才、憐惜她的孤單、憐惜她的寂寞,卻不知道,她早已把自己活成一棵樹、一座山。她的人生,不需要任何人去同情。
生命的美與自由,在她身上盡情演繹。她也許從未想過,要把自己活成一個傳說,關於她的傳說卻一代又一代流傳不衰。
縱觀整個大唐,大概再沒有人比她的桃花更多,縱觀整個大唐,大概再沒有人比她的桃花更絢爛。盡管沒有一朵桃花成為她最後的歸宿,但是,那又如何?
她雖一生未嫁,卻幾乎與那個時代所有最優秀的男子有過交往。
她寫詩製箋,隨心所欲,不拘於形,不拘於物。
此生何憾?此生無憾!
千年之後,朵朵桃花散去,唯有她的名字光耀詩冊。
曆史對她的定位是:薛濤,唐代女詩人,與卓文君、花蕊夫人、黃娥並稱蜀中四大才女,與魚玄機、李冶、劉采春並稱唐代四大女詩人。
事實上,除了卓文君,她比其他任何人活得都要通透明白。
細觀薛濤一生,從被人踩在腳下的樂妓到名滿天下的女校書,從韋皋身邊的附庸到獨力掌控人生的大女主,一步步走來,她憑著聰慧、清醒、大膽與冷靜,完成了一場場蛻變,為自己贏得一場華麗的逆襲。
薛濤逝世後,李德裕等人為其寫詩悼念,惜年代久遠,多有散佚,今留下的詩篇中,比較著名的是劉禹錫的《和西川李尚書傷孔雀及薛濤之什》:
玉兒已逐金環葬,
翠羽先隨秋草萎。
唯見芙蓉含曉露,
數行紅淚滴清池。
稍後有晚唐詩人韋莊的《乞彩箋歌》:
浣花溪上如花客,
綠闇紅藏人不識。
留得溪頭瑟瑟波,
潑成紙上猩猩色。
手把金刀擘彩雲,
有時剪破秋天碧。
不使紅霓段段飛,
一時驅上丹霞壁。
蜀客才多染不供,
卓文醉後開無力。
孔雀銜來向日飛,
翩翩壓折黃金翼。
我有歌詩一千首,
磨礱山嶽羅星鬥。
開卷長疑雷電驚,
揮毫隻怕龍蛇走。
班班布在時人口,
滿袖鬆花都未有。
人間無處買煙霞,
須知得自神仙手。
也知價重連城璧,
一紙萬金猶不惜。
薛濤昨夜夢中來,
殷勤勸向君邊覓。
同時代文人詩客悼念之作雖大多無存,後世緬懷之作卻層出疊現,敘說著曆史與後人對這位傳奇女詩人的肯定與喜愛。
今自近代學者張篷舟《薛濤詩箋》中選錄幾首,以供讀書窺其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