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燒在主持的醫術下漸漸退了下去,身體的情況也逐漸轉好,等到我能夠下地的時候,以夢跟逐影便扶著我在地上走一走。我瞧著盛開的越發燦爛的半夢,想著自己也要離開這裏回到現代,心中複雜著不知道是悲是喜了起來,將自己所擁有的物品都翻騰著出來,隻把一些喜愛的首飾跟衣裳包在一個包袱裏麵。
從祁猛的禹都王府裏逃出來時所穿的衣裳,大婚時祁陽親手給我戴上的玉佩,張晨送給我的匕首,爾嵐交給我的信,逐月最後的遺書,任夏送給我的泥人,元恪掉牙時的小牙齒,我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了一起,都交給了心細的以夢收藏著,告訴她,我若是死了,便將這些東西埋在我的身邊,好讓我在地下有個念頭。
以夢被我說的心裏酸酸的,也不管跟我分辨著趕忙將那些東西都收好了,隻在背後跟逐影講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落下淚來。
我瞧著空蕩蕩的乾恒宮,想起不斷奔逃生存的一生,想著我愛過恨過的那些人,想著我死後他們各自會有怎樣的命運,我想著所有的事情,悲切的流下淚水。
有沒有一種藥,將前世今生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忘記。
或許真的如同先帝給我取得那個名字一樣,半夢,半生夢醒,另外一半卻還在夢中。可到底是前世的任盈是吳冬兒想象出來的一場夢幻啊,還是現代的任盈在做了一場關於吳冬兒苦苦掙紮在生活中的夢境。
我沒有辦法去分辨這所有的事情,隻好任由這些記憶堆在我的腦海中,久久盤旋不止,再也無法忘記。
外麵的天色已晚,一身素白的尼姑裳的主持從門口飄然而入,守夜的以夢跟逐影都昏厥了過去,我望著主持緩步走來,腳下竟然生出朵朵蓮花,心下訝然複又坦然了許多。
主持雙手合十的走到我的麵前,肅然著臉說道:“任盈,你當真做好準備了嗎?”
我笑著點點頭,說道:“多活了這些日子,也算是值了,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主持望著笑了笑:“難道你也忘得了祁陽嗎?”
我的笑容凝滯了一下,說:“他已經在我心中,如何能夠忘得了。主持,您能不能不要再揭我傷疤了,成嗎?”
主持正了臉色將一枚藥丸遞到了我的手掌心裏,我望著那顆沁透著芳香的藥丸笑了笑,從一旁的案子上拿了水將藥吞了下去,隻聽見主持說道:“你也算是走運的了,原本這藥吃了就死,如今被我改良了,你還有一刻鍾的時間去跟祁陽告別吧。”
我愣了愣,瞧著主持飄然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咒罵了一句,忙撐著虛弱的身子跑出了宮門口,瞧了瞧往日裏用轎攆走過的路,這一刻鍾隻怕我還沒走出乾恒宮的範圍,我變得會死在了路上。可是我那麼想要去見祁陽的最後一麵,還未等離開這個世界便開始想念著他的容顏,想念他的一切,心中那般的迫切讓我驅動著我的雙腿,我用盡生平所有的力量跑到了乾清宮的偏殿,祁陽果真就在那裏批改奏折。
這幾日裏發生了連續的天災人禍,祁陽不得不在深夜的時候還處理著這些事宜,加上我最近身子見好,他也就放心的收拾著前朝那堆爛攤子。
我望著他皺著的眉頭,忍不住心中一緊,上前伸出手想為他撫平那些皺紋,他微微一愣向我看來,驚詫著起身想要將我扶住,手上卻是一空,他從我的身體裏麵穿越了過去。
祁陽愕然的回過身將我望著,我忍不住淚流滿麵的回身將他瞧著,他驚愕的眼眸裏寫滿了深深的恐懼與哀求,我恍惚間明白了主持所謂的一刻鍾是什麼意思了,即便是想要滿足我的願望,卻也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成全我。
我勉強笑著上前將自己已經透明的身子擱在祁陽的懷中,輕聲對他說道:“祁陽,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我的時代去了,你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知道嗎?你要活得好好的,我就會開心的。”
祁陽試圖將我緊緊摟住,卻終究還是撲了個空,我輕輕離開了他的懷抱,身子越發的透明了起來,在他的驚聲叫喊著,我離開了這個世界,消失在了一片白色光亮之中。
眼睛澀然的疼痛著,我強忍住身體各個器官上傳來的不舒服感,空氣中散發出來的消毒水的味道不斷的刺激著我的嗅覺,我想努力睜開眼睛去瞧我身處的這個世界,可視線刺目而耀眼,我無法直視那些光線,隻好慢慢的將眼睛睜開,一片陽光之中,一身月白色的尼姑裳的主持笑著環胸站在我的麵前,我怔愣的瞧過去,那主持卻漸漸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