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暗流湧動(3 / 3)

張百川不想多看地上的屍體,問道:“小閘北,現在情況如何?”

陳守正道:“半個多鍾頭前,附近有戶人家報案,說是看到廠裏著火了,結果救火隊趕到時,發覺車間值班工人全部被殺。”

張百川還想多問幾句,突然耳邊傳來炸雷似的吼聲,音調怪異,一聽便知是外國人在說中文。

“張百川!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一位身穿高階警服的外國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此人年紀和張百川相仿,人高馬大,高鼻深目,不怒而威,站在其身邊,張百川就像是一隻肉丸子。

這外國男子正是總巡威爾遜,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幾名洋人巡捕和中文譯員。其實他本人算是個中國通,除了略有口音之外,中文說得非常流利,之所以貼身帶著譯員,不外乎顯示不同而已。見到威爾遜來了,張百川暗自慶幸趁早調開劉英傑,他上前幾步說道:“總巡,這件案子我會盡快處理。”

威爾遜沉著臉問道:“這是你的轄區,你整天大言不慚號稱門生滿天下,怎麼會發生這種惡性事件?難道事先沒有一點點消息嗎?”

張百川內心也覺得有些奇怪,作為法租界唯一一個華人督察長,他自有控製社會治安的一套手段,手下“包打聽”無數,通常一些大案還在策劃當中,就已經被他破獲。這次案子性質如此惡劣,事前卻沒有任何消息泄漏,實在是十分可疑。

張百川用責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丁老二,剛想找些借口為自己開脫,忽然看到一名洋捕湊在威爾遜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威爾遜居然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狠狠地瞪了張百川一眼。

工廠外傳來刹車的聲音,伊身穿燕尾服的高大洋人走了過來,還帶了幾個跟班的洋人,這身穿燕尾服的、憤怒不已。張百川並不認得他,但是從威爾遜畢恭畢敬的模樣來推測,來人應該就是海上織造廠的主人,法國爵士托馬斯。這位托馬斯出身貴族,若是這裏是法國,他的地位甚至遠在法國領事之上。洋人滿頭的銀發,下了車之後先是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又望向剛剛被撲滅大火的廠房,麵罩嚴霜

托馬斯一眼都沒有瞧張百川,而是用法語對著威爾遜說了幾句話,也不覺得他的聲音有多嚴厲,總之威爾遜再次立正,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了一長串話。張百川自然聽不懂,不過也知道事態嚴重。托馬斯聽完點點頭,便不再停留,留下一名華人工頭後,就帶著跟班離開了。

威爾遜目送托馬斯的汽車駛離工廠,轉而用生硬的語氣對張百川下達命令:“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最多十天,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否則,你也不用當這個督察長了!”

張百川心中有氣,隻能唯唯諾諾地應付著。今夜天氣寒冷,他本來可以舒舒服服地“水包皮”之後,睡個愜意地安穩覺,卻不料此時此刻,還要留在這裏接受法國人的責罵。實在不想再在這家工廠多停留一分,於是等到威爾遜離開後,他吩咐陳守正負責將屍體送去殮房,自己則回到張公館,準備召集天地社弟子,不眠不休外出收集線索。

“嘿,小閘北,看來馬上就要叫你守正哥啦!”陳守正對著自己的雙手嗬了口氣,正瞧著地上的屍體發呆,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說話的是另外一名便衣探員杜侃,他的年紀與陳守正相仿,兩人都曾是負責巡視的普通巡捕,是跟著陳守正升職做了探員的,所以一直給陳守正做配合工作,倆人合作得還算默契。這杜侃的名字裏不愧有個“侃”字,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話癆,平日裏難得聽不到他的聲音。

陳守正看了一眼另外幾位便衣探員,急忙道:“別胡說!劉探目隻是去忙別的大事了,我來處理案發現場的一些小事而已。”

陳守正對著那名留下的華人工頭招招手,吩咐道:“麻煩你過來認認屍體,到時候請你通知死者家屬。”

那名工頭明顯不太樂意,心驚膽戰地走了過來,在陳守正的催促下,終於還是伸手掀開了白布,看了幾眼,突然發出“咦”地一聲。

“怎麼了?”陳守正問道。

那名工頭搖搖頭道:“多了一個。”

“多了一個?什麼意思?”陳守正一頭霧水。

工頭指向最後一具臉上燒焦的屍體,解釋道:“這個認不出是誰。”

陳守正道:“你有沒有花名冊?拿出來對照下。”

工頭搖了搖頭道:“不對,這個人不是我們工廠裏的工人。”這下,在場的探員都露出詫異之色。

“不是你們工廠的工人?”陳守正大吃一驚。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凜,他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著那具燒爛臉的屍體,看樣子,像是歹徒行凶之後,故意將沾有易燃物的棉布覆蓋在死者的臉上,目的就是讓死者麵目不清。

“對,我記得很清楚,今晚我隻安排了十名工人值班,每一個我都認得,全部都躺在這裏,至於這個臉燒壞的人,肯定不是我們工廠的人!”

陳守正與杜侃互相望了一眼,倆人忽然開始羨慕剛剛被趕走的劉英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