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守正與杜侃馬不停蹄地趕向海上織造廠,廠主法國爵士自然是不可能與兩位便衣探員直接見麵的,由於發生凶案的是第五車間值班室,便由負責這個車間的於姓工頭負責接待。
陳守正見過這個工頭,就是他昨晚指出第十一具毀容的屍體並非工廠工人的。
乍見這十一具屍體,這名工頭也是受驚不小,即使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嗓音也有點嘶啞。
“兩位長官,我把第五車間的花名冊拿來了,也連同經理清點過整個工廠的工人,確定那個。那個毀容的,絕對不是我們工廠的工人。”
陳守正接過花名冊,隨意翻了翻,然後交給杜侃,又問道:“有什麼財物損失嗎?”
工頭搖搖頭道:“除了第五車間堆放原料的倉庫之外,基本沒什麼大損失。”
陳守正站到會客室窗口,遙遙望著昨晚著火的方向,此時火勢早滅,一群工人正進進出出,像是在搬出剩下的一些原材料。陳守正心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果然隻有找到這個毀容屍體的真實身份,那才是破案的關鍵。
他讓工頭找來十名死亡工人的家屬,以及其他與他們關係密切的工友,一個個詢問這十人的社會關係,從早晨一直到日落西山,等問完最後一個工友,陳守正看了眼差點睡著的杜侃,已是季度疲憊不堪之態,陳守正無奈的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毫無線索。這十人就是相當普通的工人,平日裏循規蹈矩,幾乎吃住都在工廠,每天勞作超過十二個小時,既沒本事、也沒時間去外邊得罪人。
陳守正和杜侃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巡捕房,杜侃立刻溜回宿舍去睡覺,陳守正泡了一大壺濃茶,隻喝了一口,卻也抵擋不住倦意襲來,爬在辦公桌上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用什麼東西在拍自己的腦袋,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隻見探目劉英傑正拿著一疊紙站在他麵前,陳守正急忙起身,劉英傑淡淡地說道:“這是法醫的鑒定書,江醫生直接交給我了。”
陳守正接過他手中的鑒定書,想了想,還是說道:“劉探目,昨天那起案子。”
劉英傑擺擺手道:“我在查別的案子,張老板既然交給你負責,我相信你能做好。”說罷,他帶了兩名便衣探員離開了公共辦公室,整個房間隻剩下陳守正一個人。
剛才睡了大約有一個半鍾頭,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陳守正感到精神略略有點恢複,又喝了幾口濃茶,翻開鑒定書。這份鑒定書應該是被人翻閱過,次序已經被打亂,首頁便是一張繪有奇怪圖案的紙,下邊注明這幅圖案取自那具毀容的屍體上臂靠近肩膀處,也就是一枚刺青。
其實這幅很容易就能辨別,那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癩蛤蟆。隻是陳守正有點難以置信,有誰會願意把這麼一隻醜陋的蛤蟆刺在肩膀呢?他想了想,顧不上通知杜侃,踩著自行車趕到十六鋪生吉裏賭台,找到了負責看場的唐楓。
唐楓端詳了圖案一會,隻表示不認識,然後道:“沒見過有人把這玩意紋在身上,這多難看,別人看到你都要叫一聲癩蛤蟆。”
陳守正道:“大哥,那就麻煩你找相熟的印刷廠,將這張圖案多印刷幾份,然後發給兄弟們,讓大家多辨認辨認。”
唐楓應了聲,問道:“那麼印刷幾份?”
“五十份吧。”陳守正又想了想,又改口道:“不、不、不,還是一百份!”
“好。”唐楓點了點頭。
唐楓對另外一個看場的兄弟囑咐了幾句,然後同陳守正一起騎車來到了與天地社相熟的印刷廠,這家廠專門為《滬江日報》印刷,而《滬江日報》的實際控股人就是三金公司老板之一賀昇。
一百張印刷並不多,印刷廠經理表示讓他們等上一個半鍾頭就可以取貨。唐楓心念忽然一動,便對陳守正做了個手勢,隨後兩人一起走出印刷廠,頂著夜色,騎車拐入愛亞路,不遠處有霓虹閃爍,那是賀昇所持有的“仙宮舞台”的招牌,霓虹燈做成嫦娥仙子的模樣,手裏捧著一隻玉兔。嫦娥渾身被彩燈點綴,伴隨著玉兔的紅眼睛,一閃一閃。
這名為“仙宮舞台”的戲院門前擠滿了攤販,有的賣香煙、有的賣蜜餞、有的賣點心、有的賣汽水,叫賣聲和買票看戲的觀眾說話聲混在一起,一時比往昔可要更加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了,不過這也不足為奇,誰讓今天是京劇名伶“玉蝴蝶”在仙宮舞台的首場演出呢?演的又是她成名劇目:“文昭關”。
這玉蝴蝶原名趙小蝶,去年剛剛滿師出道,首次演出便連獲各大報紙連續三日好評,實屬難得,口碑傍身。而且她生得秀美容顏,但其男裝扮相卻又十分英俊,文戲音色嘹亮,功架沉穩,武戲台步矯健,會使真刀真槍,被譽為老生中最璀璨的新星,一時追捧者無數。
唐楓盯著戲院門前的大幅海報,正中是玉蝴蝶的老生扮相,上方寫有劇名“文昭關”三個大字,兩側分別是“伍員心中千般恨,大膽且向虎山行。”瞧著海報中人,唐楓有些魂不守舍。
“唐大哥。”陳守正叫了唐楓幾聲,可是唐楓看海報中人看得有些出神,盡然都沒有反應,陳守正歎了一口氣,隻好狠狠拉了他一把,唐楓這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