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你是如何關心的了!”叱奴氏淡淡一笑,“阮文毓的女兒是他這一生的劫數,渡不渡的過去,也看你如何點化他了。柳瑛,就算你不為陛下著想,也該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想一想。孩子,總是需要一個關愛他的父親。”
佛堂的門再次合上,柳瑛帶著滿腹疑惑和茶點,走到了勤政殿的門口。柳瑛看著門內透出的燭光,聽人說阮文邕從早上開始便沒有用膳,應該是在煩心國事。手裏舉著點心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柳瑛站在門外踟躕著。
門忽然一下打開了,何泉從裏麵退出來,撞見了柳瑛,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柳瑛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何泉會意地點點頭,指了指裏麵,小聲道:“娘娘進去吧,陛下現在的心情不算差。”
柳瑛感激地看了一眼何泉,從發髻上取下一支金釵塞到何泉手中,道:“何總管這些天辛苦了!”
何泉眼中閃爍了一下,默默收下了柳瑛塞給他的東西。
殿內,阮文邕早已將堆成小山的奏折批改完了,此刻正專心致誌地用筆在一盞紙燈籠上描摹。柳瑛緩緩走到阮文邕身邊,刻意發出一些腳步聲讓阮文邕聽見。阮文邕沒有回頭,隻是說道:“何泉,出去,不要打擾朕。”
柳瑛走近了細看,才看清阮文邕手裏拿著的是一盞八角花燈。明日便是元宵佳節,阮文邕應該是為明天作準備。隻是在阮文邕身邊這麼些年,也不曾聽說他認認真真地過過一個年。隻怕這一次,還是為了那一位正在鬧脾氣的人準備的。
阮文邕每一次下筆之前都在空中比劃再三,生怕自己的畫工不夠好,畫出來的東西不好看。燈上畫著牛郎織女的故事,每一頁的右上角還配了詩文。
“陛下,長公主不喜詩文,不若幹脆隻作畫,或者隻留一處寫詩文便好。”柳瑛想了想,既是討好阮朱琪的東西,她還是能幫阮文邕出點主意的。
阮文邕聞言回頭看了柳瑛一眼,想了想,覺得柳瑛說的有些道理,便向外喊道:“何泉,再取一隻燈籠來!”
柳瑛心裏鬆了一口氣,阮文邕沒有立刻叫她走,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她將手裏的點心放在阮文邕桌上,道:“年快過完了,太後娘娘做了些如意果,讓臣妾端來給陛下嚐嚐。”
阮文邕看了看盤子裏的東西,沒有出聲。柳瑛不知如何應對,隻得將阮文邕廢棄的燈籠拿到桌子底下放著。這一彎腰,柳瑛便看見地上已有四五隻廢棄的燈籠了。
“陛下先吃點東西吧,餓著肚子畫出來的東西,總歸是少了些韻味的。”柳瑛勸了勸,阮文邕沒有反對,柳瑛又主動給阮文邕倒了一杯熱茶。
時間像是定格了一會似的,柳瑛覺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然而就要柳瑛要告退的時候,阮文邕忽然伸手夾起了一塊如意果,放進嘴裏。
“果真是太後做的,真難得。”阮文邕語氣裏的感情讓柳瑛捉摸不透,但不管怎麼說,柳瑛覺得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這樣一想,柳瑛放鬆下來,接下來即便阮文邕趕她走也沒關係了。阮文邕吃了三個如意果,喝了半杯茶之後,便再沒動靜。何泉又恰好在這個時候拎了一隻嶄新的燈籠進來。
阮文邕重新提筆,正準備下筆的時候,柳瑛又說道:“陛下,這燈籠太素淨,單純著墨恐怕不討長公主的喜愛。不若弄些五色的顏料,將八個角塗成彩色,一來喜慶,二來新鮮。臣妾以為,長公主應該會喜歡這樣的花燈的。”
阮文邕放下筆,打量了柳瑛一番。眼前這個女子,從阮朱琪住到長安開始,便和阮朱琪交好。女孩子家的閨中秘事,即便阮朱琪跟自己最親近,也不會說很多。但柳瑛不一樣,同時女子,阮朱琪看上去也很信賴她。
“詩呢?絮兒最喜什麼詩句?”阮文邕的目光又很快從柳瑛身上挪開,轉而看著白淨的燈籠。
柳玥想了想,提筆在宣紙上用娟秀的字體寫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阮文邕掃了一眼,沒有片刻地猶豫便大筆一揮,將這一行字流暢地寫在了花燈的一頁上。“既是要塗成彩色,朕這裏沒有顏料,你去幫朕取一些過來吧!”阮文邕忽然對柳瑛開口。
“是。”柳瑛如釋重負一般,從殿裏慢慢退出去,心道:“其實陛下也不是那麼難以接近,為人君者,總歸有一些跟常人不一樣的地方。隻是長公主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