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來,從抽屜拿出一麵小鏡子。

“請你照一下鏡子好嗎?馬卡特先生,請看一下你的臉。”

頭發半白的馬卡特,好像很不安的接過鏡子,提心吊膽地瞄了一下。

這一天,我給他的眾多打擊中,這次大概是最嚴重的。他受了很大的衝擊,幾乎拿不穩小鏡子。接下來,他一臉沮喪,從他落寞的樣子看來,讓人擔心他與生俱來的開朗,會就此消失無蹤。

“哎呀,這是誰?”

他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是從心底擠壓出來的,然後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坐在他麵前的我。這一刻,他似乎才真心求我救他。

“這是誰呀?這個老年人。我......?這是我嗎?我到底怎麼了?醫生,我究竟......”

必須再加點壓力才能讓他認清現實。我的這份信念,在這瞬間也好像鬆動了。這時候如果悄悄別管他,跟他隨便聊聊,或許當醫生的心情也比較輕鬆。但是這麼做,情況就不會有進展。他有一段很想發掘出來的過去,有一個很想徹底查清楚的地方。他來找我是為了尋求解答的。要找到解答,前提是要認清現狀。

“現在是西元2003年,馬卡特先生。”我公布答案。

“2003年......好遙遠的未來......”他緩緩地呢喃著。

這句歎息似的話語,顯示他的精神還停留在過去他生活停止的地方。我不想再給他更不人道的打擊,把小鏡子拿了回來。

“我......哎,現在,時間跳走了。”艾剛說。

這大概是他確實的感受。

“但是,醫生,我在哪裏待過,這......隻要找到這個國家就好了。如果我出過國,看護照就好了,應該有我去了哪些國家的記錄。”他說。

他的話,顯示他本來的思考能力是很清晰的。當海利西告訴我艾剛的事時,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一點。

“不過你遺失了你的瑞典護照。而且你持有護照的時候,是還沒有采用電腦管理的年代,所以你的記錄已經完全消失了,也不知道你的護照是在幾年前失效的。你從貨船下來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30年,但是你的人生早已完全消失了。由於你本身沒有記憶,所以沒有人可以幫你把記憶拿回來。”

“沒有人嗎......”他小聲地說。

“是的,沒有人有辦法,沒有線索。也許你可能透過結婚,歸化成某個國家的人了。但是那個國家究竟在哪裏,很奇怪的,完全沒有人知道。”

艾剛因為衝擊太大而沉默不語。

“我們問過全歐洲的移民局,但是還沒有回覆。”海利西說。

“也許不是歐洲。”我說。

“嗯。”

“美國呢?”

“我們最先問的就是美國。好像不是美國。”

“日本呢?”

“問過了,但不是。全世界都問過了,但都沒有回覆。也許他真的到四次元的國家去了。”海利西說:“或者,是隻存在他腦子裏的國家。”

我當然也想過這個可能。但是這個可能性,有個明顯無法解釋的要素。

“你離開貨船後,曾在一個不存在於任何地方的奇妙國家生活過,而且時間還不算短。這個國家的名字叫做橘子共和國,而且你現在祈求回到那個國家去,意念非常強烈,隻是你本身也不知道那個國家在哪裏。”

短暫沉默後,艾剛自己打破沉默,“所以我來這裏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