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笑了,對她說:“因為我在這裏。”他平時很少與人開玩笑的,很嚴肅的一個人,這是唯一一次與她開過的玩笑。皇上的幾個兒子,她見過的幾個——四爺、八阿哥、九阿哥看上去都不是很好相處。九阿哥平時看上去笑嘻嘻的一個人,其實與他聊一聊,他那樣的人,笑裏藏刀,非常不好相處。那天在龍泉寺偷偷見到他與東珠在一起,又全完仿佛是另外一個人。心裏麵盛裝著愛的男子,是不是都會比較溫柔一些?

翠翹想到這裏,猛然睜開了眼睛,睡意全無。

四爺的筆頭還在牆上一晃一晃,因為看到她突然驚醒,他停了下來,問道:“怎麼啦?”

第五章心如飛絮(3)

翠翹輕聲回答說:“沒什麼。”四爺蓋在她的身上的衣服,隨著她坐起來的動作掉到了地上,翠翹拾起來掛在衣冠架上。衣服很幹淨,有種淡淡花香,那樣的香味濃淡均勻,想必每次都很用心。翠翹來了四爺府裏很多次了,從夏天開始,一直到深秋,可她一次也沒有見過四福晉。翠翹問:“四福晉呢,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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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的時候,背對著四爺正在整理衣冠架上的他的衣服。她看到牆上的投影停了下來,他沒有回答,仿佛沒有聽到,她再問一次又覺得沒有意思。良久,聽到四爺翻動宣紙的聲音,翠翹問說:“寫完了?”翠翹走過去看他寫的字,竟非常失望。翠翹說道:“四爺,這樣不行啊。”他與她相處得久了,也略知她的脾氣,不滿意時會加重語氣叫四爺。

四爺問:“怎麼?”

翠翹說:“寫得太好了。”

四爺微微一笑,這倒奇了。她從他的手裏拿取過筆,貼得那樣近,他心裏一窒,連忙後退了一步。

她恍然未覺,在他的字旁邊,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個“梁”字,兩相對比,直嚷著:“你看,你看,太不像。這樣額娘會發現的。左手寫,好不好?”她不經意地轉頭去看他,正對上他灼灼的目光,翠翹疑心自己剛才吃東西的時候,有粘到不幹淨的東西,僵硬地又說:“左手寫,好不好?”

四爺伸手來接翠翹遞還給他的筆,大掌卻將她的小手包裹在其中。翠翹一驚,一分神丟了手中的筆。四爺如在夢魘,這時方回清醒過來。翠翹去拾筆,四爺也彎腰去拾,見她已先行拾了起來,手硬生生停在空中。翠翹說:“要不,我自己寫吧。”她用不慣毛筆,畫了幾筆,畫條大小不一。

四爺一笑,說:“應該這樣寫。”他不敢去握她的手,從筆架上另取了一支筆,在空白處寫上一個字,讓翠翹臨摹。見她握筆的姿勢不對,四爺說:“再食指再高一點,中指關節要抵在筆上。”她坐在四爺常坐的描金上漆的梨花椅裏,回頭問四爺:“是不是這樣?”

她轉頭看到他衣前的盤扣,四爺俯下`身來,也不知怎麼回事,鬼使神差一般地,他的唇就要碰上她的。翠翹倒沒有動,鼻尖仿佛滲出細密的汗,臉旁是暖暖的呼吸,另一個人的。那樣的氣氛,倒讓人有些醺醺然,無力反抗。那樣的吻,眼看著就要落了下來,突然聽到打更的聲音,從書房的後麵過去,咣當咣當地響。

四爺猛然清醒過來,翠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兩個人麵麵相覷,都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發燙。在四爺說話之前,翠翹搶著說:“我……我先回去了。”她剛走到門口,烏順撞了個正著。烏順說:“爺,太子爺帶著左都禦史來了。”

第五章心如飛絮(4)

“阿瑪?”翠翹失聲驚叫,他來這裏做什麼,這會兒子出去隻怕會碰見。四爺讓翠翹先到偏廳去避一避,翠翹前腳剛走,太子爺就進了書房。

四爺辦起公來,與平日又是兩樣。

太子對著馬爾漢大發雷霆,隻因這些年山西官場黑暗,單不說因地方官員圈地租與佃農,致使稅收年年減少,孝廉參加科考亦要收受賄賂。那山西提督吳郡一本折子告到皇上處,皇上委任了馬爾漢前來處理此事。

如何處理得了,偌大一片江浙山河,不說參與其中的官員人數重多,亦有許多有大背景。朝中皇子各分勢力,臣子亦結黨營私。單說這山西,便是太子爺的勢力中心,這山西總督噶禮,山西巡撫張伯行二人都是太子一手提拔起來。明裏暗裏,拾掇著山西織造,為太子抽了不少俸祿。太子在京中逍遙,地位尊貴,這二人在山西亦是樹大好乘涼,樂不可支。

馬爾漢若查出噶禮、張伯行的事來,還不把太子爺自己的事給曝露了,少了每年的油水錢是小,傳到皇上那裏,可就不妙了。太子就算再糊塗也深知,這些年八阿哥是風生水起,皇上對他另眼有佳,他做的件件事都被人稱讚,反倒是他這個太子件件事好像都不如意。太子自然不能讓馬爾漢查出來,就算查出來,也要想辦法封住他的口。

私底下,太子多次暗示馬爾漢,奈何馬爾漢秉性公正,裝著不懂他的意思,不諳世事一樣。太子無奈,昨日便親自上門送了紋銀若幹,索性與他攤開來說。嘖嘖,今日他便生出事端。馬爾漢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