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大亮,邁克爾和塔博就繼續上路了。邁克爾在他破破爛爛的四層連帽衫裏瑟瑟發抖,外麵套著一件舊的UPS司機工作服。他把一條羊毛圍巾緊緊地圍在脖子上。那隻貓被裹在它的小羊毛毯裏,隻有耳朵尖伸出來了。
他艱難地走在公路上,搭了一趟短途便車回到了姊妹城,昨天他和“鞭子小子”、簡就是在這裏分開的。他需要買一些咖啡和補給品。
市中心的主幹道看起來似乎和19世紀時別無二致,街上布滿了人行道和酒吧,酒吧名字都是“布朗科·比利家”和“三個克裏克人釀造”之類的。一家雜貨店外,邁克爾坐在遊客和購物者匆匆走過的人行道上。他拿出一把彩色記號筆和一張紙板,畫了一棵聖誕樹、雪人和雪花,寫上“節日快樂。謝謝你的施舍”。2005年,一個名叫“神秘”的年長黑人流浪漢第一次教會他如何乞討,從那以後,他總會在那隻癟了的錫杯旁放一張寫著節日祝福的乞討板。然後,他從紙板上撕下邊角,自製了一小堆聖誕卡,用來分發給人們。
這一天是聖誕節前夕。塔博躺在邁克爾的大腿上,蓋著毯子,半睡半醒。它隻露出了頭和一隻伸到他手臂上的爪子,但這吸引了行人。在看到這隻貓後,他們給了邁克爾食物和貓糧,還有毯子、熱飲、備用的襪子和毛衣。當邁克爾坐在那裏時,他想起他曾經在聖路易斯的“皮金爺爺家”買聖誕禮物,那家古怪的複古折扣商店早就停業了。和默瑟在一起之前,聖誕節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作為一名廚師,通常邁克爾節假日也要工作。
在這個平安夜,人們特別慷慨,給的都是十美元和二十美元的鈔票,快天黑時,他已經籌集了一百多美元。當邁克爾正考慮收攤的時候,一個高大魁梧、看起來像磚匠的女人從店裏走出來,她的小女兒跑在前麵,興奮地看著貓。當小女孩彎下腰去看塔博時,那女人把孩子拽回來,吼道:“別碰那隻貓。”
邁克爾掃了一眼塔博,它看起來既受傷又困惑,於是他說:“噢,塔博,我很抱歉!”
那個女人給了他一個充滿恨意的表情,開始對他大吼大叫,怪他把貓帶到了她的孩子麵前。塔博嚇壞了,想逃跑,但有項圈和皮帶拴著,邁克爾能及時抓住它。
那場謾罵和指責使他有點兒心煩。邁克爾流浪了這麼長時間,早就學會不把一些人對他的輕蔑和奚落當一回事了。大多數人都躲著他,但他也會遭遇欺淩,多數時候是一大堆孩子朝他豎中指,或是當天心情不好、幹淨整潔卻喝得酩酊大醉的年輕男人朝他吼:“找個工作吧,嬉皮佬。”
有時邁克爾會提醒自己,莫林·特蕾莎修女告訴過他:“人們說的那些刻薄話通常是他們對自己的感覺。別往心裏去。”
但現在他有塔博,就變得很難不在意這些了。他對這個無端指責一隻無辜的小貓的女人感到一陣憤怒。他想大聲辱罵她,但他沒有,而是站了起來,把包和東西從地上拿起來,把塔博放進籠子,結束了這一天。
通常情況下,他隻要收了一點兒錢,就會痛飲一番。但今晚,他克製自己,隻買了半品脫的野火雞酒。他現在要對另一個生命負責了,必須先考慮塔博的需要:它的饑餓、恐懼和不適。他想讓塔博在床上睡一覺。
他走到小城外圍,雪小了一點兒,隨即又下大了。他發現了一家老式的汽車旅館,它看上去破舊不堪,很可能是附近最便宜的住處。他急切地想擺脫寒冷,於是衝了過去,卻在汽車旅館停車場覆蓋著冰雪的水泥地上滑了一跤,頭朝下向前倒去。摔倒的同時,塔博從籠子裏掉出來,消失在了三英尺厚的雪中。
“該死,該死的!”他扔下背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塔——博——,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邊喊一邊用手和膝蓋在雪地裏搜索,可什麼也看不到。“塔博,你在哪兒?”
接著,一個低沉、痛苦的叫喊聲從雪堆深處傳來。他用盡全力往雪裏鑽,到處摸索,直到手指碰到了暖和的東西。他抓住它,爬了出來,然後鬆開手。它看起來很困惑,頭上有一堆雪,像一頂小帽子。
“找到你了。我在這兒呢。”他說著把它抱起來,放在懷裏,朝汽車旅館的前門走去。
在旅館前台,一個染了藍色頭發、脖子上掛著20世紀50年代的貓眼眼鏡的老婦人接待了邁克爾。他走進門的時候身上沾滿了雪,塔博躲在他的衣服裏,濕漉漉的小貓頭露了出來,老婦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邁克爾的錢足夠住三個晚上。他把鈔票放到櫃台上,當老婦人數錢時,他對著貓說:“看,塔博,我們在外麵啦。”這是他和朋友之間的一個愚蠢的小玩笑。自從他露宿街頭,從沃爾特到波特蘭的社會服務部門的每個人都想幫他擺脫流浪生活,他隻要把貓帶到室內,就會稱之為戶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