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他將旅館房間的門關上,狂風被擋在外麵。他欣喜若狂,立即跳到床上。當邁克爾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往水壺裏灌水時,塔博衝了進來,跳上水槽,啜了一口從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水。他給塔博弄好晚餐,然後泡了一個漫長的熱水澡,試圖將自己解凍,並減輕腳上的水泡的疼痛。
花床單磨損了,橙色地毯沾了汙漬,浴室長了黴斑,但是對邁克爾來說,這裏和裏茲大飯店一樣美好。塔博看起來也有了居家感。它知道該做什麼,該去哪裏,它會在想要方便的時候站在門邊喵喵叫。這讓邁克爾再次意識到它是經過訓練的,它肯定有主人。這個房間有個推拉門,通向小小的後院。草地上堆積的雪比貓還高。在一英尺厚的雪中尿尿對它來說是個挑戰,邁克爾從前台借來一把鏟子,為它開拓出一條小路,這樣它就能快點兒回到屋子裏來了。外麵風大且寒冷,每當邁克爾打開推拉門,都會有雪渣吹進來。
在汽車旅館的第一晚,邁克爾打開電視,坐在床上,切換著頻道。他很少看電視,即使在他有電視時也是如此,他覺得大多數好萊塢演員都不可信而且糟糕透頂。但電視裏正在播放《小豬寶貝》,塔博緊緊地盯著屏幕,被正在說話的農場動物迷住了。每隔一段時間,它就會跳上電視,向屏幕後麵看去,想知道怎樣才能找到說話的豬和它的夥伴們。它把邁克爾逗樂了。
聖誕節那天,他們在床上吃晚餐。邁克爾吃的是從自動販賣機裏買的奶酪番茄比薩,給塔博的則是一罐粉紅鮭魚。他登上臉書,查看了來自沃爾特和他在全國各地的朋友的聖誕信息。在一家發黴的汽車旅館裏和一隻貓在一起,這是他經曆過的最好的聖誕節之一。
父親去世後,邁克爾曾試圖與母親和解。多年來,他一直怨恨她,他們的關係似乎無法修複。她搬到亞利桑那州一座塵土覆蓋的沙漠小鎮,住在一個封閉式拖車公園裏。在那裏,她和兩條狗生活了一段時間,之後遇到一個叫伯特的退休卡車司機,他搬去和她一起生活了。她沒有和伯特結婚,因為她不想失去丈夫的警察養老金。伯特去世後,她的生活就圍繞著狗和牛仔教堂——一幢沙漠裏的簡易的白色尖塔建築——進行了。教堂裏有藍草音樂風格的樂隊和一些社交活動,人們甚至可以騎馬前往。
邁克爾為她難過,覺得她可能會感到孤獨,特別是他的兄弟們都不再和她聯係了。幾年前,邁克爾曾兩次途經亞利桑那州,並給她打過電話。有一次,他在沙漠中遇到了她,當時她正在外麵遛狗,沒有邀請他去做客。她後來告訴他,她不認為警衛會讓他進入拖車公園——他看起來髒兮兮的,胡子拉碴。從那時起,他隻會在她教堂禮拜活動結束後的星期天打電話給她。通常,她並不接電話,即使接通,他們的談話也是簡短而生硬的。
現在,他和塔博一起靠坐在鼓鼓的枕頭上,把電視頻道轉到了《綠野仙蹤》。塔博的眼睛無法從一群穿著紅夾克的猴子和綠臉女巫的身上移開。
“你可以用水感化卑鄙的人,這是我從這裏學到的。”他對目不轉睛的塔博說。電視上,壞女巫縮成一團,然後畫麵隻剩下了她的帽子、袍子和一團蒸汽。塔博睜大了眼睛。
當字幕出來的時候,塔博在被子下窩成一團,睡著了。邁克爾看著它,它在睡夢中不停地自言自語。它是個多夢的小家夥。有時,它的耳朵、胡須和爪子會在它磨牙的同時一起抖動,它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是貓看到窗外的鳥而夠不著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這一切都讓他想起了過去的生活,想起他和男朋友,還有他們暖乎乎、毛茸茸的小貓矛矛和小狗小阿吉睡在一張標準床上的時候。在這樣的時刻,他想,他和塔博一定是彼此的救贖。
當他們一起躺在毯子裏時,外麵的街道上滿是雪,紅色的霓虹燈在窗玻璃上反射出溫暖的光芒。邁克爾盯著紅色的燈影,心想,一切都在變好。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他看到了一所房子,裏麵有一個燃木火爐、一張舒適的床、一個櫥櫃和一台裝滿新鮮食物的冰箱。塔博躺在裝滿幹淨衣服的籃子裏。
醒來的時候,他感到某些記憶已經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