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加州的文圖拉:最佳搭檔(1 / 3)

1月中旬,邁克爾乘坐一輛當地巴士從金城南下。然後,他和背包上的塔博一起沿著海岸線搭便車。幾乎是立刻,他們就搭上了一位和藹老大爺的車。老大爺留著白色的胭脂魚發型,身穿一件白色格子襯衫,他要去聖巴巴拉接受癌症治療。車後座上坐著他的狗——一條身材高大、性情溫和的德國牧羊犬。總是和狗相處得很好的塔博一路都安心地睡著。事實證明,這段路程很順利,他們沿著101號公路一路開往聖巴巴拉。邁克爾和塔博在一條環繞著太平洋的蜿蜒的公路上下車,他看到了一道波光粼粼的水灣,水麵上零星散布著一些衝浪者。海浪翻滾著拍向海灘,微風帶著溫暖的防腐劑和鹽的味道。“來吧,塔博,”他說,一下車就向沙灘走去,“我要帶你去看大海。”

當他們走近海邊時,塔博看上去欣喜若狂。它寶石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鼻子顫抖著迎接撲麵而來的景色和氣味:海浪、隨浪花飛走的海鳥、鹹鹹的海風和湛藍的大海。邁克爾把它放在沙灘上,它蹲下來,把爪子浸到海水裏。它並不畏懼咆哮的海浪,也不怕海水拍打著它的四肢。

“塔博,你可真怪,”他咧嘴笑著說,“貓一般都不喜歡玩水的。”

塔博看著一群海鷗在岸邊著陸。它蜷縮著,眼睛盯著那些鳥,胡須抖動,在狩獵模式中前後搖晃,準備隨時撲向獵物。它花了半個小時追逐海鷗,帶著滿身沙子和海水回來了,髒兮兮的,他隻好帶它到城裏的寵物美容店去洗澡。

他們在聖巴巴拉住了幾天,和一些無家可歸的朋友在一起,他們都不相信邁克爾帶著一隻貓在旅行。塔博在聖巴巴拉的街上大受歡迎,它騎在邁克爾的肩膀上,邁克爾在街上乞討,它就向人們打招呼。

但是邁克爾想繼續趕路了,所以他們又搭車去了文圖拉——一個位於加州海岸線上的寧靜小城。邁克爾朝著洋槐樹叢掩蓋著的小海灣裏一個他十分喜愛的老舊露營地走去:從公路上下來,一直走到看不見機動車的地方就到了。沙灘上的人看不到這個地方,而它又離市中心很近。邁克爾發現,這裏看起來和去年冬天他離開時沒什麼變化,也就是說,沒有其他人來過。他打算繼續保持這個樣子,於是一定得把篝火藏起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躲過當地“小混混”們的視線,因為他們可能會搶劫他;還要避開那些可能會報警的居民——盡管他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他沒有忘記那個給他開罰單的警察的話:“眼不見,心不煩。”

洋槐樹叢下,邁克爾正抓緊時間搭建他們在海邊的房子。他用廢棄物搭了一座簡易的小屋,它由膠合板邊角料、零散的樹枝和塑料碎片組合而成。他在俄勒岡州布魯金斯的溫恰克河(邁克爾稱這條河為“木頭塊河”(1),因為岸邊堆積了很多木頭)邊學會了搭建小屋。這是一項必要的技能,因為海洋本質上就像一個風洞、一個可以保護他不受寒風侵襲的庇護所。然而,即使是一座很好的小屋,看起來也像是由一個在海難中幸存下來的人建造的。

在沙灘上的第一天,塔博似乎愛上了這座新的遊樂場,它久久地躺在上麵,興奮地滾來滾去。它爬上邁克爾的大腿,不斷發出呼嚕聲,像公雞一樣趴在蜷縮著的前爪上休息。邁克爾輕撫著它,把它兩隻耳朵之間柔軟光滑的毛弄成了雞冠頭,它心滿意足地發出呼嚕聲。太陽落山,邁克爾感到幸福近在咫尺。

大多數早晨,邁克爾和塔博會在太陽升起前聽著鴿子的叫聲醒來。晚上,他們在小屋裏攤開睡袋擠在一起。白天,邁克爾聽著洛杉磯電台的談話節目打發時間,在皺巴巴的筆記本上塗塗畫畫,還會撿被丟棄的舊書來讀。除了斯坦貝克,他還喜歡美國古典文學和有關美國曆史的書籍。

當邁克爾看書或是在本子上塗畫時,塔博也總是保持著忙碌,經常坐在他頭頂低矮的樹枝上,或者在他的身邊玩耍。它已經很擅長用邁克爾在沙灘上為它找到的樹葉、羽毛和酒瓶塞製作自己的玩具了。塔博表現得就像是這裏的主人一樣,它會交叉著前爪坐上幾個小時,凝望著大海,就像一隻母獅在審視它那狂野無限的王國。它從來沒有遠離過邁克爾,但當它捉蜻蜓或是尾隨小蜥蜴和螃蟹時,他總是密切注視著它。

黃昏時分,銀綠色的大海平靜而空曠,他們在沙灘上散步,塔博的脖子上拴著牽引皮帶,邁克爾尋找著海膽、海貝和生篝火用的木頭。這是個簡單而令人放心的例行公事般的活動,能夠阻止邁克爾產生抑鬱情緒,雖然抑鬱總是威脅著要湧入腦海,但從未真正到來。

有一天,邁克爾試圖用皮帶拴住塔博,它卻掙脫逃走了,跑到安全距離外以後還頑皮地回頭看他,喵喵叫著。它等著他趕上來,然後在沙灘上蹦蹦跳跳。他跌跌撞撞地跟在它的後麵跑,哈哈笑著,低聲咕噥著:“噢,塔博……快回來。”

邁克爾想不起來他上一次不喝酒就這麼開心是什麼時候了。任何一個旁觀者大概都會覺得這個在沙灘上追著一隻貓的滿臉胡茬的流浪漢簡直瘋了。

它終於筋疲力盡,跳上他的肩膀,等著他背它回家。

有那麼幾天,邁克爾醒來時發現塔博在追著浪花玩。他吹了聲口哨,它就跑回他身邊了。但是,有一天早上,當邁克爾背對著塔博生火給自己煮咖啡的時候,塔博突然消失了。它不知道在野外走動會招來山貓或郊狼的侵襲,並且很可能因此喪命。他沿著海岸走來走去,尋找沙子上的貓爪印,拚命地喊它的名字。就在他開始慌張的時候,他聽到了海鷗的叫聲和遙遠的微弱的喵喵聲,他發現它正在遠處的沙灘上追海鷗。

它蜷縮著身子,尾巴前後擺動,躡手躡腳地爬向海鷗群邊緣的一隻大海鷗。邁克爾慌了,他知道海鷗可能會憤怒,會攻擊貓和小狗,它們會用俯衝轟炸式的姿勢衝過去,用鉤狀的喙襲擊小動物的頭。

他向它衝過去,喊道:“塔博,你在幹什麼?塔博!不要過去!”塔博明白“不要”的意思,但它隻是看了看邁克爾,然後繼續在沙灘上前行,朝那隻巨大的海鷗爬去,但這隻海鷗和其他海鷗一起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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