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裏一個異常溫暖的星期六下午,羅恩鼓足氣力做著園藝工作。在街對麵,傑克正和他的新納粹主義夥伴們一起把家具裝進移動貨車裏。三個人都留著同樣明顯的希特勒青年團發型,刮掉了下巴上的胡子,其中一個人穿著印有同盟國旗幟的T恤和長筒靴。看見羅恩後,傑克站在路邊,大喘著氣,擺出大哥大的正直做派,開始謾罵詆毀羅恩。
羅恩正跪在地上拔草,廚房門裏傳出來披頭士的專輯《橡膠靈魂》裏的音樂。他沉默不語,不理會傑克那些關於恐同的陳詞濫調,並懷疑傑克隻是想在他那些流氓朋友麵前炫耀一下。但幾分鍾後,那輛貨車在羅恩家旁邊發動了,傑克把頭探出車窗外。“我猜你一定很高興看到我的背影吧,死基佬。你最好不要再散布我的謠言了……你個肥潑婦。”
羅恩抬起頭。“聽著,”他簡短地說,“我接受你的說法,但我不相信你。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
“繼續啊,婊子,克裏托也會消失的。會有那麼一天,你回到家裏,發現它也不見了。”說完,貨車疾馳而去,在拐角處闖過紅燈。
那天晚上,羅恩被一聲巨響驚醒了。他爬下床,走到客廳裏。碎玻璃鋪了一地,旁邊有一塊磚頭,是什麼人從窗戶外扔進來的。他走到外麵,看見房子正麵被人用油漆噴上了“燒死基佬”幾個大字,車的所有輪胎都被紮了。羅恩報了警,警察把羅恩、史蒂夫和他們的兩隻貓送到朋友家裏過了一夜。
回家後,他們把克裏托和吉姆鎖在屋裏。羅恩要去吉他店工作而史蒂夫不在家的時候,他就帶著克裏托和吉姆一起去店裏。他每天晚上睡覺時都把手機放在枕頭上,把棒球棒放在床邊。他被最近的這些攻擊嚇壞了,變得越來越焦慮。越來越多的不安逼得他考慮搬到另一個住處,或者幹脆搬離波特蘭。但在尚未弄清楚瑪塔到底出了什麼事之前,他不能就這麼離開。
在故意損壞財產和仇恨犯罪事件發生後,羅恩的朋友米格爾打來電話邀請他去索維島拜訪他和他的伴侶,和他們一起度過漫長的複活節周末。他可以帶上克裏托,換個環境對他們倆都好。
離波特蘭市中心不到一個小時路程的索維島就像另一個世界——一個由蘆葦叢生的懸崖和蜿蜒的鄉間小路組成的地方,路兩邊是種著玫瑰、玉米、南瓜、蘋果和桃子的蔬果園。喬治和米格爾住在峭壁上一座古老的農舍裏,農舍周圍長滿了草,可以俯瞰哥倫比亞河。他們的房子飽經風霜,有著雪鬆木製成的屋頂,曾是一家鄉村旅館,四周環繞著鬱鬱蔥蔥的牧場。他們有一座小型葡萄園,裏麵種了水果和蔬菜,養了寵物雞和火雞——它們都有自己的名字。
耶穌受難日的下午,羅恩帶著克裏托來到喬治和米格爾家。他看到米格爾正在後院裏給他稱之為“小姑娘們”的五十隻母雞和五隻火雞喂玉米和穀物。米格爾會把它們產下的一小批漂亮的藍雞蛋出售給當地的農貿市場。十二年前,羅恩在島上認識了三十幾歲的米格爾。米格爾是個謙遜的男人,有著黑色的杏仁狀眼睛和光滑的青銅色皮膚。他的伴侶喬治六十多歲,是一位時髦的銀發紳士,也是一位酒商和葡萄酒經紀人,他向西海岸的高檔酒店和餐廳出售自己的精品葡萄酒。
喬治不在家,於是羅恩和米格爾把睡著的克裏托留在家裏,沿著明亮的勇士角沙灘散步,經過一群衝浪者和鏽跡斑斑的小船殘骸。他們朝島北端的白色勇士岩燈塔走去,路上偶然發現了一家鄉村小客棧,裏麵有一間餐廳。他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吃著炸魚和薯條,這讓羅恩想起了20世紀70年代和祖父在島上度過的暑假,當時島上一片荒蕪,隻有幾個漁民和農民。他們會在海灘上放風箏,然後買衝浪小屋的海鮮。羅恩過去常把薯條喂給海鷗吃。
天黑前,羅恩和米格爾回家了。喬治也剛剛回家,三個人坐在二樓的家庭活動室裏,麵對著一排玻璃門,門外就是陽台。在那裏,他們能聽到海鳥的叫聲和樹木的沙沙聲,還能看到鹿在茂密的草木叢裏覓食。那裏是它們自己的小樂園。
喬治準備了幾瓶特製葡萄酒和一盤奶酪,配上甜瓜和草莓,喝酒的時候用來細細咀嚼。盡管周圍的環境平和而美麗,羅恩還是擔心他不在的時候他的房子會被人破壞和闖入。史蒂夫帶著吉姆去他姐姐家過周末了。羅恩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不停地看手機。克裏托懶洋洋地躺在羅恩的身旁,身上穿著的小貓背帶係在一根牽引皮帶上,羅恩是為了不讓它離米格爾的鳥兒太近才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