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如此,當麥迪遜和鮑比結束徒步回來後,他們還是決定收起吊床,找個地方重新安置。他們找到了一小塊僻靜的荒野,那裏就在路的盡頭,延伸出去是一塊更加寬闊平坦的空地。斯廷森和麥迪遜背對著樹林坐在岩石上。鮑比走了很長一段路,累壞了,蜷縮在麥迪遜腳下的草地上,大聲地打著鼾。
邁克爾準備好貓糧和水,然後打開一罐鋼牌啤酒,坐在了塔博的旁邊。
塔博從盤子裏抬起頭來嗅著什麼,耳朵一抖一抖的。突然,它弓起背,身上所有的毛都豎起來了,尾巴翹成了一根刷子。邁克爾回過頭,順著貓注視的方向看去,隻見灌木叢在顫動,樹葉沙沙作響,卻看不到塔博看到的東西。當他再看的時候,大約五十碼外,一隻棕色的大熊已經從茂密的老橡樹和鬆樹叢中躥了出來,兩隻肉桂色的爪子和餐盤一樣大。它盯著邁克爾和貓,笨拙地朝他們走來。
麵對邁克爾的艱難處境,斯廷森全神貫注地卷著煙,渾然不覺。邁克爾一動不動地坐著,與麥迪遜交換了恐懼的眼神,很明顯她也看到那隻熊了。他低聲對斯廷森說:“你後麵有隻熊。”
“我不會回頭的,”斯廷森笑著說,“我知道你在說謊。”
“不,夥計,真的有隻熊。”
“行了,‘百寶箱’,閉嘴吧你。”
“不,斯廷森,那兒真他媽的有隻熊。”
麥迪遜兩眼緊盯著那隻熊,俯下身來對斯廷森低聲說:“就在你後麵。”
斯廷森轉過身,跳了起來:“哦,見鬼,真的是熊。”
當那隻熊走近時,塔博開始嘶嘶叫、吐口水,試圖把它嚇跑。鮑比被吵醒了,心情很差,也開始狂吠。麥迪遜抓住它的項圈,朝停著的車跑去。
邁克爾抱起貓,再次把它放進籠子。即使邁克爾知道自己不應該表現出恐懼,不應該從野生和捕食性動物麵前落荒而逃,恐懼和本能還是將他籠罩住了。他再次爬上了車,斯廷森緊隨其後。
從相對安全的車裏,他們看到那隻熊也朝著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它一口吞下了本該屬於塔博的食物,然後又溜回了樹林裏。
“該死,那隻熊一定是從冬眠中醒來的,餓瘋了。”邁克爾說。他意識到給貓喂食是個愚蠢的做法,因為熊可以聞到幾英裏外的食物的味道。
事實上,他們意識到,他們幾乎違反了公園所有關於安全的規定。他們沒有在野餐區吃東西,沒有使用公園裏的金屬儲物箱,還把一隻家貓帶到了野外。
他們很快收拾好行李,搬到了另一個營地過夜。
第二天早上六點之前,他們在黎明前的薄霧中醒來,一行人擠上車,然後沿海岸線行駛。在接下來的兩天裏,車有兩個輪胎沒氣了,他們不得不在金城停下來修理輪胎,然後繼續出發。塔博和鮑比通常是依偎在一起的,輪胎故障和其他事情發生時它們都在睡覺。
他們再次上路,決定下一站前往芒特沙斯塔。芒特沙斯塔被尊稱為連接天堂和人間的聖地,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精神尋求者的朝聖之地。加州的第五高峰就位於芒特沙斯塔,這座山是一座休眠火山,也是戶外探險者和攀岩者的目的地。
天氣溫暖而晴朗,公園裏擠滿了露營者,但在日落之前,他們在城堡峭壁公園旁邊發現了一個安靜、陰涼的地方。
斯廷森生了一堆火,從車裏拿了一盒六罐裝的啤酒分給他們三個。邁克爾解開了塔博的牽引皮帶,這樣它就可以和狗一起玩了。麥迪遜則準備了一些簡餐,包括麵包、奶酪、多力多滋玉米片和啤酒。麥迪遜把一塊切達幹酪弄碎,邁克爾發現幹酪並不夠三個人吃,隻夠勉強養活幾隻老鼠。
“我沒那麼餓,”他說,“我有啤酒就行了。”
“你總不能拿著個空盤子到處轉吧。”斯廷森說,他知道邁克爾很餓,隻是太為大家著想了。
“這裏正好不讓投喂野生動物。”邁克爾笑著說,指著釘在斯廷森和麥迪遜身後一棵樹上的牌子:不要給公園裏的熊和野生動物喂食。
邁克爾靠在一棵樹上,大口地喝著啤酒,做著《洛杉磯時報》上的填字遊戲,報紙是他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約塞米蒂的露營者提醒他在公園裏要看好自己的貓,於是他一直控製著飲酒量,但他想現在已經安全了。他不時地抬起頭來,盯著在樹叢裏追逐對方的塔博和鮑比。貓會在樹的一邊等著,狗在另一邊,然後它們中的一個——通常是塔博——會飛奔而去,它們會像吃了興奮劑的賽馬一樣在灌木叢中飛奔。
最後,它們倒在了一起。當邁克爾再次抬頭看塔博時,它正和鮑比蜷縮著在暮色中打盹,頭和爪子纏在一起。邁克爾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感到一陣欣喜。周圍的帳篷裏傳來微弱的說話聲、笑聲和音樂聲,夾雜著酒杯碰撞聲和蛐蛐兒的嗡嗡聲,他在這些聲音的環繞中睡著了——雖然短,卻很沉。
邁克爾從打盹中醒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天已經黑了。斯廷森和麥迪遜在火爐的另一邊聊天,狗獨自坐在剛剛和貓蜷縮著睡覺的那棵樹旁。塔博不見了。
“有人看到塔博了嗎?”邁克爾問。
斯廷森看了看周圍。“我還以為它和你在一起呢。”他說。
邁克爾僵硬地站起來,圍著篝火走了一圈。“鮑比,塔博在哪兒?”他詢問道。鮑比抬起頭用溫柔的乳白色眼睛看著他,若有所思地歪著頭,然後換了個姿勢,把頭靠在爪子上,又睡著了。
邁克爾驚慌失措,踉踉蹌蹌地走進樹林,掃視著高聳的黃鬆周圍的灌木叢。“塔博,你在哪兒?”他喊道,仍然沒有回應,“塔博,好孩子,快出來,你在哪兒?”
麥迪遜和斯廷森加入了搜尋,鮑比醒了,也跟著他們。他們走到樹林裏,邊喊邊注意聽塔博的動靜。
大約四十五分鍾後,他們回到營地會合。
“我在想什麼呢,怎麼能把它帶到這兒來?”邁克爾說,聲音裏充滿了絕望,“我隻是想讓塔博看看荒野,了解世界並不都是街角和高速公路。”
“我擔心過帶鮑比來這兒,”麥迪遜說,“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美洲獅和熊。”
“該死,”邁克爾說,他沒想過美洲獅,“這太糟糕了。”
斯廷森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冷靜些,‘百寶箱’。它肯定在不遠處。”斯廷森在這方麵做得很好,每當邁克爾生氣或情緒激動時,他總會安撫他,“但我們最好在危險到來前就開始找。”
他們三人又分頭行動了。月光下,邁克爾看到泥土上有很大的爪印,對於家貓來說太大了。四周能聽到灌木叢和樹林裏的沙沙聲,在暮色中,他覺得自己瞥見了一些無法辨認的生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覺得這是自己小時候多次離家出走受到的懲罰。不同的是,他的父母並不關心他,也不希望他回家,而塔博是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