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袤而蔚藍的西部天空和大貝爾特山的包圍下,他們穿過一片農田,越過一圈鐵絲網,朝著一座高山的山頂爬去。拴著皮帶的塔博爬上陡峭、滿是花朵的斜坡,腳步穩健得像一隻小山羊,它不時停下來嗅老鼠的洞穴,用爪子抓蒲公英纖細的花頭。

通常,當他們一起走的時候,邁克爾會給凱爾指出不同類型的鳥、樹和花,但是此時他沉默寡言,而且心煩意亂。走到半山腰時,邁克爾抱起塔博,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凱爾則繼續往上爬。

二十分鍾後,凱爾穿過田野走回來,邁克爾坐在車的引擎蓋上,塔博依偎在他的身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下麵鬆樹叢生的寧靜山穀。邁克爾驚訝於他和塔博是如何感知到彼此的情緒和感受的。他願意為這隻可愛的小貓做任何事,他不知道一旦它不在身邊他該怎麼辦。它用一種他需要但並未察覺的無條件的愛填補了他幾乎所有醒著的時刻。

塔博在陽光下半睡半醒,但當聽到凱爾靠近汽車時,它突然跳了起來,耳朵和胡須抖動著。

凱爾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在山上發現了三堆石頭。我拍了張照片。”說著,他給邁克爾看他的手機,“它們被排成一排……”齊膝高的石頭看起來像神龕一般。

“這可能……”邁克爾說,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是二十五年前我撞到一隻鹿的地方。我整理完別人的花園後開車回家。有隻雄鹿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我的車撞到了它。它亂作一團,像嬰兒一樣尖叫著,躺在馬路對麵,一條腿斷了。我不得不用小刀割開它的喉嚨。”

凱爾看上去有點兒吃驚:“你不能帶它去看獸醫嗎?”

“它的情況很糟。”邁克爾解釋道,顯然被回憶困擾著,“你想象不出我當時有多麼難過,竟然會對另一個生命做出那樣的事。那之後我酗酒了三天。”

邁克爾把他們的東西從車裏拎了出來。他帶了一些食物、水和啤酒。自從回到沃爾特家,他就沒喝過酒。他帶著他們來到一個他曾經露營的地方,那地方沿著河岸依偎在峽穀中央。

他們在小溪邊找到一個被雲杉、白楊樹和大葉鬆包圍著的地方,鋪開了睡袋。在樹林中,邁克爾總是感到自在——睡在蒙大拿州叢林裏密密麻麻的鬆樹和星空下更是獨一無二的感覺。雲杉和鼠尾草的清香令人陶醉。這勾起了他當園丁時的美好回憶,他有時能賺到足夠的錢去過暑假。

黃昏前,太陽逐漸消失在樹林裏,他們拿出收音機和一副紙牌。等天徹底黑了的時候,邁克爾生了一堆火,他們繼續在火光下玩牌。塔博專注地看著螢火蟲,在邁克爾的膝蓋上輕輕地拍打著它們。然後,邁克爾烤了一些漢堡、土豆、豆子和綠色蔬菜,很快做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但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對他來說,這就像最後的晚餐。有好長一段時間,凱爾和邁克爾坐在塔博的左右,靜靜地圍在營火旁,看著它慢慢地燃燒。

邁克爾傷心欲絕。凱爾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消除他的痛苦,他也愛上了塔博,害怕和它分開。他們熄滅了營火,鑽進睡袋,塔博呼嚕呼嚕地叫著,和邁克爾抱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邁克爾喂了塔博,並讓它繼續躺在睡袋裏,沐浴在從樹林的縫隙傾瀉而下的光束中。他想盡可能地享受和塔博在一起的每一刻,但強烈的悲傷一直伴隨著他,因為他就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他的公路旅行夥伴了。

翻著帶來的食物,邁克爾打算煮點兒咖啡,順便給他們準備早餐。就在這時,他看到小溪對岸的鬆林裏有一個黑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在他們的視線中來回移動。

“噢,我的天。”邁克爾平靜地自言自語道,“溪邊有一隻熊。”

塔博也看到了,睜大了眼睛。它嗅著空氣,頭左右搖晃,好奇地盯著那黑乎乎、模糊的身影穿過樹林——邁克爾稱之為“‘我聞到了熊的味道’專用眼神”。但當邁克爾開始焦慮的時候,塔博保持著冷靜,看著它。它已經成了一個老練的野熊調教師,似乎知道這隻熊並不難對付。

那隻熊走到一棵樹旁,看見了邁克爾。它的皮毛在陽光下充滿光澤感,像縞瑪瑙一樣又黑又亮。它很迷人,比他們在約塞米蒂遇到的棕熊小得多,也可愛得多——不是真正的成年熊或幼崽,而是介於兩者之間。

“我們得走了。”邁克爾對正在係鞋帶的凱爾說,“如果有一隻幼熊在附近徘徊,我敢肯定它的媽媽也在不遠處。”盡管在樹林裏遇到熊令他感到一種意想不到的興奮,他還是決定帶凱爾和塔博回沃爾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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