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貓是黑暗世界的彩虹(1 / 3)

周六下午,當邁克爾、凱爾和塔博露營後回到沃爾特家時,一位優雅、留著銀色的海象式胡子的年長紳士正和沃爾特坐在餐桌旁。

沃爾特正在向那位紳士講述自己和邁克爾在1981年秋天的匿名戒酒互助會上相識的故事。當他們三個從後門經過時,邁克爾和凱爾聽到了對話的尾巴:“邁克爾當時正途經海倫娜,這就是最初的相識。”

然後,沃爾特抬起頭看著邁克爾說:“這位先生是從報社來見你的。”他站起來要離開,對他們說,“我還有一隻餓貓要喂。”格斯在客廳門口呼嚕呼嚕地叫著,沃爾特從櫥櫃裏拿出食物,把它的小瓷盤放在餐台上。

這位大胡子的工作人員是來自海倫娜《獨立紀事報》的阿爾·克諾伯。他站起來和邁克爾握了握手。他從海倫娜的獸醫那裏聽說了邁克爾和那隻旅行貓的故事,想在邁克爾和塔博離開之前找他聊聊。

凱爾走到外麵的花園裏去抽煙。塔博跳到廚房的桌子上,側身躺倒,呼嚕呼嚕地叫著,從剛剛的冒險中掙脫出來的它精神抖擻,菊花一樣蓬鬆的腦袋耷拉在桌邊。

“它累壞了。我和我的朋友凱爾帶它去山裏露營了。”邁克爾說完,又講了自己是如何遇到它的故事,“我經常看到貓。我並不是因為想養貓才去撿它的。它渾身濕漉漉的,那麼瘦,又那麼害怕。”

他看著桌子對麵的塔博,它漂亮又毛茸茸的腦袋依然耷拉在桌邊,斜斜的眼睛半閉著。看著它睡眼惺忪的樣子,邁克爾哽咽起來。

“我真的需要陪伴。”他說著,眼裏湧出淚水,“我無家可歸。抑鬱症可是個大問題。這隻貓就是黑暗世界的彩虹。”

邁克爾說完停了下來,格斯走出去,然後又回到了廚房裏。“它要回到屬於它的家了。”過了一會兒,他說,“那將是難過的一天。我把它送走的那天,估計有六七個人會哭。我越來越喜歡它了。我的背包會一下子輕二十磅,但也會留下一個空洞,巨大的空洞。”

他們聊完後,邁克爾送阿爾·克諾伯走到前門,並說了再見。塔博昏昏欲睡地抬起頭,喵喵叫著,眼神追隨著邁克爾離開房間。沒過一會兒,邁克爾查看自己的臉書,發現貓的主人羅恩給他發了一條信息:“看看瑪塔嬰兒時期的照片吧,邁克爾,就在我的相冊‘瑪塔快回家’裏。是時候鋪開歡迎地毯慶祝了。”

邁克爾回道:“嗨,羅恩,當地報紙的人今天來我爸家了,他們想要獨家新聞。這個故事將刊登在周一的海倫娜《獨立紀事報》上。”

羅恩回道:“謝謝你,邁克爾,他們給我打過電話,今天早上我也和他們聊過了。期待讀到這個故事。”

邁克爾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看看塔博和它的四個兄弟姐妹嬰兒時期的照片,門鈴就響了。是《獨立紀事報》的攝像師。迪倫·布朗通常是報社裏唯一一位在周六工作的攝像師,他得在不同的故事中快速轉換。他身材高大、瘦削,胡子刮得幹幹淨淨,有一頭卷曲的金色短發和一雙明亮的藍眼睛。沃爾特邀請他進屋,塔博從廚房裏小跑出來,和邁克爾一起走進客廳。

布朗匆匆地拍了幾張邁克爾和塔博的合影,立刻被人和貓之間的深情打動了。

塔博喜歡忙亂的場麵,在閃光燈下蹦蹦跳跳地擺姿勢。

“我愛這隻貓。”邁克爾咧著嘴笑了,看著它說,“我認為,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照片裏。每個人都想看貓,而不是像我這樣的老流浪漢。”就在這時,塔博跳到放電視的台子上,站在布朗的麵前,直直地盯著鏡頭,那雙桉樹綠的眼睛溫暖而深情。

兩天後是周一,2013年6月17日,這張照片出現在海倫娜《獨立紀事報》上,就在標題“這隻貓是黑暗世界的一道彩虹”下麵。

星期一的早晨,邁克爾坐在廚房的桌子旁翻著報紙,找那篇關於他和塔博的文章,並把它拿給正彎著腰在櫃台上煮咖啡的沃爾特看。

“塔博看上去真漂亮。”邁克爾說,然後繼續往下讀。當讀到這隻貓曾跳進一輛汽車的後座,六個月後被羅恩救了回去時,他有點兒吃驚。“噢——這真讓我生氣。”他補充道,“它以前就這麼幹過啊。”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塔博衝進廚房,飛快地跨過地麵,用爪子踢著一個塑料水瓶的瓶蓋。凱爾背著背包跟在它的後麵。

“我很高興他們用了它的照片。”邁克爾說,把照片拿給凱爾看。

凱爾回頭看了看,笑了:“他們把後麵的你虛化了。”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早上好。”沃爾特對凱爾說,然後在他們麵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壺咖啡和一遝華夫餅。

他們默默地吃著,啜飲著咖啡。塔博繞著幾個人的腳一圈圈地跑,直到累得筋疲力盡。它跳上桌子,頹然地倒在一邊。沃爾特站起身來,開始為他們做路上吃的三明治。他還提出送他們去最近的公路。

邁克爾做了一個生動的夢。“我夢見了兩隻麋鹿。”他給凱爾講起來,“這和我遇到塔博之前在沃爾特家過冬時做的夢是一樣的。那天晚上下雪了。我望著窗外,看見兩隻高大的母麋鹿躺在雪地上,背對著房子。我看到它們躺下睡了,然後我也去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從床上探出頭再看了看外麵,就看見這兩隻麋鹿抖掉了身上的雪花。走出前院時,它們開始融進彩虹,然後變成了兩個穿著鹿皮的印第安女人。”

“你是喝醉了嗎?”凱爾咧著嘴笑問道。

“你知道我在沃爾特家是不能喝酒的。”

“那你覺得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呢?”

“我不知道。”邁克爾沒再多說一個字,站起來去收拾早餐盤子,然後開始把他們的行李搬到沃爾特的斯巴魯車上。他想要趕快動身了。

正當沃爾特用棕色蠟紙把三明治包起來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沃爾特接起電話,然後朝後門外的邁克爾喊道:“是凱瑟琳……你的母親。”

邁克爾走進屋,恭順地接過話筒。他不記得上一次母親給他打電話時是怎麼知道他在哪兒的。“嗨,媽媽。”他對著話筒說。

“邁克爾!”她用清晰的英式口音喊道,“你上報紙了。”

這個故事在全國範圍內被聯合報道了。

“我的鄰居今天早上在報紙上看到了你和那隻貓。”她說,“所以,你要把貓還回去嗎?”

“嗯,對的……今天就動身。”他結結巴巴地說,“我要帶塔博回波特蘭……送它回到它的主人那兒。”

“你真是好心腸,邁克爾。”

這是她長久以來對他說的第一句讚美的話。那種感覺很好,雖然他並不需要得到她的認可。他有凱爾、斯廷森和一個橫跨美國西部的流浪漢大家庭。他有沃爾特,而且暫時有一隻他愛的貓。他們都給了他一種溫暖、相互扶持的家庭感,這是他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中從未感受過的。

“謝謝。”他說,“嗯,我們正準備出發。”

“好的,親愛的。祝你旅途平安。”

掛斷電話後,他轉述給凱爾和沃爾特:“她在當地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故事。”

沃爾特端起他的咖啡,拿起那份報紙,坐到客廳的扶手椅上讀那篇文章。格斯跟在他的身後。凱爾疑惑地看著邁克爾說:“我都不知道你們還有聯係。”

“我偶爾會給她打個電話,看看她是否安好。”邁克爾一邊說一邊看著別處,他不願意談論什麼事情的時候就會這樣,“她是我唯一的母親。我不得不原諒她。她七十八歲了,一個人生活。我浪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恨她。不管她對我做過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沃爾特回到廚房裏,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這是你自己在經曆了一段艱難的日子後才能意識到的人生真諦。”他繼續說道,“沒有地方容得下怨恨。我曾經很討厭我的爸爸。他是個有愛心的蒙大拿人,是五個兄弟姐妹中最大的那個,他的父親過去常常用鞭子抽他。他把從他的父親那兒學到的東西帶進了自己的婚姻和家庭。許多年後,當我停下來回憶往昔時,我意識到,我出生時他十九歲,在成為五個孩子的父親時也才二十多歲。他讓我有地方住,有東西吃,有衣服穿,還送我去天主教學校。他已經盡他所能了,而我卻在這兒說他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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