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醒過來,看到這個人所做的一切時,我為自己感到羞愧。邁克爾的母親也有個艱難的童年。她有五個孩子,邁克爾的父親不得不靠警察的工資養活他們。當然,她也會像普通人一樣心煩。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你需要重新審視這一切:人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凱爾也講了自己的故事。“我的媽媽另有九個孩子,他們來自七個不同的父親。”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甚至不知道她長什麼樣。我聽說她在2007年去世了。我在朋友家偶然見過的一個同母異父的兄弟告訴我,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個男人開槍殺了她,然後開槍自殺了。”
“真令人難過。”邁克爾說,“這太糟糕了。”
“她從來都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從我聽到的消息來看,這是一件好事。”凱爾說著,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你有你母親的照片嗎?”
邁克爾把沃爾特和凱爾留在餐桌旁,走進臥室,拿出一本泛黃的相冊。
“這是我的母親在倫敦結婚那天拍的。”邁克爾說。他指著一張20世紀50年代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對微笑的年輕夫婦,他們站在一座古老的用灰色石頭建成的教堂外。她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高領蕾絲長袍,頭發卷成了波浪狀。在她身旁的是一個放蕩不羈、孩子氣的英俊男人,他穿著軍裝,一頭黑發濃密蓬亂,一雙眼睛蒼白得發亮,就和邁克爾的一樣。邁克爾合上相冊,把它拿回臥室。
把相冊放回床下後,他看了一眼電腦,快速地瀏覽了臉書。他分享了《獨立紀事報》上那篇關於自己和塔博的文章,這樣他所有的朋友都能在他們回到波特蘭之前做好失去這隻貓的準備。
分享文章的時候,他注意到前一天晚上羅恩發來的一條信息:“瑪塔絕對是個漫步者。我第一次接受報紙采訪的文章大概在午夜的時候就能在線閱讀了。登陸Helena.air.,那將會是頭版新聞。”
他看到羅恩在早上上傳了一段視頻,並將其命名為“瑪塔·海利007”。點開鏈接播放時,他意識到塔博出現在了波特蘭當地電視台KGW8頻道的新聞中。海倫娜《獨立紀事報》上塔博和邁克爾的照片在屏幕上閃過,底部滑動著一條字幕:瑪塔·海利的回歸。
一位四十多歲、靚麗的長發女主播正在報道:“在西北地區經曆了一場冒險之後,一隻名叫瑪塔·海利的貓要回家了。沒有什麼比這更具有波特蘭特色了。”她補充道,看起來在努力憋笑,“這隻名叫瑪塔·海利的貓被波特蘭市的一名流浪者撿到了,然後他用牽引皮帶領著它走遍了整個西海岸。”
“它最終到了蒙大拿州。”她的男搭檔帶著教科書般的微笑接著報道,“幾天後,它就要回到波特蘭東南區了。我們的新聞主播艾麗卡在一個下午和貓的主人聊了聊。”
一位身材苗條、藍眼睛、金頭發的記者站在波特蘭市中心,對著鏡頭說:“瑪塔·海利,大家知道嗎,它有著迷路又被找到的本領。一個名叫‘百寶箱’邁克爾的流浪者稱,他去年9月在波特蘭第38號大街和霍桑大道的交叉路口發現了它。他帶它去加州的文圖拉露營,一路到了約塞米蒂,最後到達蒙大拿州。他帶它去看獸醫,而獸醫掃描了它的微芯片,並給身在波特蘭的原主人打了電話。”
一張羅恩·巴斯蓄著胡子坐在沙發上抱著瑪塔和它黑白相間的弟弟的照片在屏幕上閃現。然後,羅恩本人出現了,他說:“它和他一起走了三千五百英裏。它和他一起去了約塞米蒂國家公園……然後,嗯,在美國各地露營。我希望,等他們回來之後,它不會比喜歡我更喜歡他。”他加了最後一句,笑得有點兒局促。
漂亮的金發記者艾麗卡回到了畫麵中:“現在,這隻貓預計會在本周三或周四回來。並且,這不是瑪塔·海利的第一次公路旅行。兩年前,這隻貓曾在華盛頓州的溫哥華失蹤了六個月。”
畫麵轉回到演播室,兩個播音員正在開著關於搭便車的貓的玩笑。“不知道為什麼,你可能無法完全相信這個故事。”那位靚麗的長發女主播說道,她看上去總是想抑製住自己的笑聲。
她身旁笑著的男搭檔皺著眉頭說了結語:“好吧,看來捉老鼠將會在這次經曆之後顯得無聊了。”
“捉老鼠肯定不能相提並論,這他媽是一定的。”邁克爾大聲說,然後把這句話準確地打在了對羅恩的回複裏,並補充道,“我們還得搭便車回波特蘭!!!”
邁克爾回到廚房裏,告訴沃爾特和凱爾,他和塔博上電視了。對於他們倆出現在西北部所有的新聞裏這件事,邁克爾有點兒發蒙。
那是個完美的夏日,湛藍的天空閃爍著耀眼的陽光,沃爾特把他們送到了一個斜坡邊上,這個斜坡通往I-90公路。他擁抱了邁克爾,慈愛地拍了拍凱爾的背。
“規矩點兒。”他對邁克爾說,然後看向塔博,輕輕地撫弄它的皮毛,“照顧好他,確保他安全到家。”
“我會的。”邁克爾笑著說。沃爾特仍然把塔博稱作一隻公貓,這讓他笑了起來。他答應在他們到達波特蘭後給沃爾特打電話。
沃爾特開車離開了,他們三個在路邊等著。凱爾擺弄著滑板,邁克爾瘋狂地抽著煙,塔博趴在邁克爾的背包上,呼嚕呼嚕地叫著。邁克爾想,他將會多麼想念它和它那些有趣的小怪癖啊:它舔著他的臉把他弄醒的樣子;當他想睡覺的時候,它拉著他的胡子的樣子;它時不時地用爪子抓食物吃的樣子。它正在他的身旁呼嚕呼嚕地叫著,想這些隻會使失去它的念頭變得更加令人痛苦。
不到十分鍾,他們就搭到了去米蘇拉的車。在那裏,他們一取出他們的搭車牌——上麵寫著“需要搭車到波特蘭”——就順利地搭到了另一輛車。一輛淡藍色的小型汽車停了下來,車上坐著兩名麵帶微笑的印第安女人和一隻棕色的小狗,小狗夾在她們中間,看上去就像麥迪遜家的鮑比。
“等很久了嗎?”司機搖下車窗問道。
“哇,那是一隻貓嗎?”他們還沒來得及回答,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就問了出來。
她們要去位於北邊的華盛頓州的斯波坎市,並願意一路開車送他們。邁克爾和凱爾一上車,司機就微笑著回頭說:“我們好久沒見過搭便車的人了。”
邁克爾對她笑了笑,心想:“你看不到他們,是因為他們總是能搭到車啊。”雖然他們在沃爾特家待了一段時間後看起來很幹淨整潔,不像平時那麼皺巴巴的,但他確信,人們之所以停下車,還是因為塔博。
坐在後座上的邁克爾看著女人們的後腦勺,突然睜大了眼睛,側身湊到凱爾的身邊,低聲說:“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關於兩隻麋鹿的夢嗎?這是似曾相識還是什麼?”
凱爾花了一分鍾才想明白邁克爾的意思,他小聲說:“哇!這也太奇怪了。”
女士們都很健談、友好,問他們這隻貓的情況,並提出要買些東西給他們吃,但邁克爾謝過她們,並表示他們已經吃過了。
邁克爾盯著窗外廣闊的天空和在平原上空盤旋的雲朵,一束束光掠過鬆林,白尾鹿和麋鹿在遠處吃草,塔博依偎在他的膝蓋上。他嚐試著享受最後的旅程,因為這是一次特別的旅程,是一種凱旋,但他隻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