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秋天,2015年10月15日,早上七點剛過,邁克爾站在薩默斯上校公園舊軍事紀念館前的草地上,對麵是十幾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斯廷森現在已經不流浪了,他在一家亞洲食品廠裏工作,和女朋友住在一起。“鞭子小子”和簡也開始了新工作,在他們自己的公寓裏幸福地安頓下來。但外麵還有很多孩子過著艱苦的生活,和邁克爾一樣,他們也有煩惱和失落,他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距離把塔博還給羅恩已經過去兩年三個月加三個星期了。現在,當談論起那隻貓的時候,他還是會笑著流淚,不過他總是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並用一些觀點總結:“人活著總要有點兒念想。”
但是,今天,迎接形形色色的人參加“707聚會”時,他感覺很好。“早上好。”邁克爾掃了一眼流浪孩子們的臉說。
兩年前,在歸還塔博後酗酒的那段時間裏,有一天,邁克爾站在霍桑大道的一家酒鋪外,等著它早上七點開門。跟他一起等著的還有一群醉鬼和癮君子,氣氛有些嚴峻的惺惺相惜。門一開,他們就拖著腳走進去,紛紛買了各自能承擔得起的酒,準備喝個爛醉。
不過那天,邁克爾提議他們做一些和往常稍微不同的事情。他建議,喝完酒後,他們步行到附近的休厄爾峰公園,坐下來一起聊聊天。每個人都可以喝酒逃避,但分享一下彼此的故事也許也會有幫助。這就是707聚會的由來:在上午七點酒館開始營業後舉行,從賣酒的地方步行到公園裏的露天看台需要七分鍾。邁克爾每星期都會在城裏舉辦一次聚會。這讓他找到了生活的意義和目的所在。
公園裏二十歲出頭的流浪孩子們大都瘦骨嶙峋,衣衫襤褸,看起來弱不禁風,抽著煙,身邊的紙袋裏放滿了罐裝啤酒或喝剩下的麥芽酒。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自不穩定的缺乏關愛的家庭,隨著季節的變化,他們沿著西海岸南北遷移。他們中的一些人認為自己是被遺棄的人,但仍然渴望歸屬感,他們在和自己有著相似處境的人群中找到了家庭和集體的感覺。他們進進出出一家又一家店,成群結隊地行動,分享著食物、酒水和香煙,互相看管彼此僅有的財物。
邁克爾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很了解,通常在聚會開始的時候,他會與每個人分別交流。“肖恩,你最近怎麼樣啊?”他問一個頭發亂糟糟、留著棕色劉海兒的瘦長男孩,“跟你媽媽談過了嗎?”
當肖恩承認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母親說過話後,邁克爾遞給他一部“即付即用”的手機,那是幾年前沃爾特給他的。現在它舊了,屏幕也裂了,但仍然能用。肖恩過去曾借它來打電話給母親要錢,但現在邁克爾想讓他打過去跟她單純地說說話,什麼也不要。
“打吧。”邁克爾把手機遞給他,“隻是跟她聊聊天。”
肖恩拿著手機走遠了。小組中的其他人談了自己的問題。邁克爾分享了一些自己的感受,但他沒有提到塔博。
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偶爾會去羅恩家看它。他會站在人行道上,喊出它的名字,吹一聲“塔博專用口哨”,然後放下背包。它則會跑下門廊台階,跳上背包,使勁蹭著它。
但就在剛剛過去的春天,在九個月沒有見到它之後,他意識到有些事情發生了變化。當他到達時,它正在前院的草地上溜達,然後小跑著奔向他。他原以為會受到一如往常的熱烈歡迎,但它無動於衷,隻是盯著他看。然後它爬上門廊的台階,用爪子打開紗門,迅速地回到屋裏了。
邁克爾幾乎能聽到它的想法:“你別想再帶我去愛達荷州來一次四千英裏的公路旅行了。”那一刻,他為它不再需要他而感到難過,但也為它在家裏的安全和滿足感到高興。
在公園裏,邁克爾鼓勵一個海洛因毒癮患者去美沙酮診所,告訴一名冰毒上癮者要盡量用大麻和酒精替代。邁克爾明白他們的問題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人們信任他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境況不比他們好多少:他仍然酗酒,仍然流浪。但人們來是因為邁克爾真正地關心他們。
中午過後,一輛當地福利機構的車停在紀念館前,像往常一樣分發免費食物。那些誌願者——其中很多人自己就是無家可歸者——給公園周圍的流浪者分發咖啡、三明治、薯片、蘋果和香蕉。
和他的夥伴們共進午餐後,邁克爾說自己該走了。空氣清冽,天氣逐漸變冷。那天下午,他即將離開波特蘭,去溫暖一些的地方。他的口袋裏隻有不到十美元,隻夠買一張當地巴士或火車票——但足以讓他重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