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替別人活著的,他們永遠體會不到自由的狂喜和幸福。
既然選擇了自由,就要正視風險,忍受風險,並堅持風險的存在恰好是自由的代價。而且瑞特也喜歡那種心髒跳到嗓子眼、血液在血管中沸騰、加速的感覺。人的生命暴露在已知與未知、機遇和敵意共存的世界中,怎麼可能規避風險,怎麼可能安逸安全。
可是……斯科特回顧著《飄》中的情節,為了愛女,瑞特開始向亞特蘭大的衛道士低頭。他不想演戲的時候,可以讓眾人對他恨之入骨;可他發揮演技時,甚至能攻陷最保守最頑固的心。盡管瑞特是個叛逆,是個浪子,可他的務實、睿智、理性、善良和古道熱腸都帶著他往那個古老的南方回歸。年少輕狂過後,他漸漸發現那個消逝的時代裏某些東西的的可貴和永恒,骨子裏南方紳士的血液開始湧動。況且他老了,倦了,不想再承受和全世界作戰的辛苦和孤獨了。
斯佳麗做噩夢的時候,瑞特用他強壯的手臂、溫和的笑聲安慰受驚的孩子,可是誰安慰過瑞特呢?誰理解瑞特埋藏在潛意識中的苦澀和孤寂呢?對瑞特的思想,這個時代的人了解多少,他們又願意了解多少呢?
斯科特再次確定,他們兩個都是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人,同時又深愛著這個不理解自己的世界。
再後來,瑞特與斯科特談論起他們的過去,斯科特發現他們的經曆重合了一大塊,隻是斯科特幸運地少走了許多彎路。
1851年四月,二十歲的瑞特·身無分文·巴特勒登上了開往舊金山的船。在船上,那些身無分文的淘金者都以為自己很快就會發財,於是對口袋裏的現金根本不當回事,把玩牌時的深思熟慮當做對未來缺乏信心。淘金者們認真地對別人——任何肯聽他們說話的人——說: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絕對不是!他們完全是為了留在家裏的妻子兒女而拿生命做賭注。他們為了家庭而離開家庭,好像這些淘金者如果不能給妻子兒女提供金水來洗臉沐浴的話就是罪大惡極一樣。
舊金山的地麵上鋪著模板,街道泥濘得足以把鞋子粘掉。帳篷、木屋與石屋並肩而立,餐廳、旅館和妓^院一應俱全。
這座嶄新的城市裏,擠滿了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觀念,讓人驚訝而歡欣。
淘金者們因貪婪和未知的未來而發瘋。沒有任何一家保險公司願意為他們的生命擔保。霍亂會要他們的命,傷寒會要他們的命,化膿感染會要他們的命,威士忌會要他們的命,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石頭會要他們的命。淘金者的營地裏沒有法律,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可“老大”的位子上也總是不同的麵孔。一點小小的爭執就會引爆淘金者心中的暴虐、煩躁和不安,往往用鐵鍬、鐵鎬、拳頭和槍支來解決問題。如果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那麼淘金者多半會自殺了事。
瑞特沒有加入狂熱的淘金大軍。他知道在礦砂中揀出金子的概率多小,他也知道淘金者們再窮也要吃飯,他們的衣褲和工具也會磨損。瑞特足夠勇敢也足夠強壯,他把牛肉、威士忌、麵粉、工具和帆布,用騾子運進營地,讓淘金者們辛苦淘出的金子流進他的口袋裏。
斯科特想起自己在淘金者密集區所做的牛仔褲生意——上帝原諒我,作為一名穿越過來的好公民,我讓牛仔褲提前完善和改良。當厚實舒適、臀部包著牛皮和黃銅鉚釘的結實牛仔褲運抵舊金山時,立刻被飽受褲子磨損之苦的工人們搶購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