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段(1 / 3)

斯科特知道,如此長袖善舞、如此強大而不可戰勝的男人,曾經也是個孩子。

他是同情瑞特的,有人說強者不需要同情,但斯科特本人也是強者。

真正的同情,不是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孩子聽到有人吃不上飯的驚訝和可憐。記得小時候——真正的小時候——聽說長江洪災毀掉了無數人的家園,那時斯科特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問:“叫他們搬家不就一切都解決了麼?”

當時被老師狠狠地罵了一頓,連帶著罵他們這一代獨生子女含著金湯匙出生、以自我為中心、內心冷漠……後來跟瑞特談起“同情”這個問題的時候,瑞特壞壞地說:“我好奇這樣一個問題:當老師告訴孩子,告訴他不該這樣想,不應該這麼冷漠,老師的理由是什麼?”

斯科特覺得自己差點就血濺地板了。

瑞特抱著雙臂,似笑非笑地、甚至是冷冷地繼續說:“我的意思是,當一個含著金湯匙的孩子,覺得自己為什麼要去理解被洪水毀了家園的人的處境時,除了‘不這麼做就不道德’,你還能給他什麼動機?”

血全部湧向心口。

“你要說‘不懂同情的孩子被別人討厭’麼?你要說‘不同情別人,如果有一天你失去金湯匙時,就沒有人會同情你’麼?如果追求道德是為了利益,那含著金湯匙,孩子為什麼要擔心呢?如果追求道德的唯一原因就隻能是道德本身,孩子懂為什麼嗎,老師如何講解?再退一步,如果我問你,很惡毒地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懂得同情’,你怎麼回答我?”

斯科特輕輕一笑,立刻釋然了。

他明白,他和瑞特都明白,“同情”的真正含義,其實是“同樣的感情”。

因為真正的痛苦,沒有任何人能幫忙克服。他們或許能給傷者熱烘烘的一個晚上火辣辣的一起咒罵或緊的透不過氣來的一次擁抱。但最後,夜深人靜,隻剩下自己一個時,受傷的人還是得自己走過去。

需要自己重建被擊碎的世界,外部世界也好,心靈世界也罷。

斯科特看到了瑞特的處境,揣摩他的反應,突然一陣熟悉。

原來原來他痛的,別人也痛,都痛過——比如瑞特。

那時候,斯科特才從別人的痛來衡量自己的痛,他為瑞特的痛難過,彷佛是瑞特在為自己的痛難過一樣。

他的痛苦是自己選擇的,而瑞特的痛苦卻是不可回避的。斯科特的痛苦沒有減輕,但理解增加:他知道人可以承受什麼樣的傷害,他知道自己的傷該擺在怎樣的位置,他明白不應該抱怨生活抱怨命運……他像瑞特一樣,將那傷口慎重的凝成了一顆暗紅的圖釘,釘在心口……時不時會刺痛自己,刺傷自己,但再也不致命。

能理解別人的苦,自己的苦就不孤獨。

同情不是道德,而是理解。它讓痛苦變得渺小,卻產生意義。

越理解別人的痛,你的痛,就越不痛。

也許,也許兩個曆經滄桑、傷痕累累的人,就這樣在一起,笑著鬧著,一起奮鬥著,度過這苦短而漫長、酸澀而甜美的一生,足以。

同情就是“同樣的感情”。

愛麗絲·巴特勒即使見到兒子激動萬分,也沒有忘記一個大莊園女主人的禮節。她用溫婉柔和的語言和香氣四溢的茶水,撫慰了剛剛踏上陸地的兒子,也安撫了斯科特焦急而疲憊的心。

“你看起來累壞了,親愛的。”愛麗絲·巴特勒從激動萬分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後,捧著瑞特的臉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