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段(3 / 3)

“你可真記仇,瑞特·巴特勒。是啊,你唯利是圖,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世界上的錢一共隻有這麼多,流進你的口袋裏,必然要掏空某些人的錢包。”斯科特脫下帽子跟一個路人打招呼,一頭烏黑略長的軟軟的頭發就飄散在空氣中,隔得很遠,可瑞特仿佛被他的頭發掃過了麵頰,心裏癢癢的,仿佛被一隻貓爪撓了一下。

“我沒有為國捐軀的義務,但我有狠撈一筆的權利。”

沒錯,南方的傳統,對道德的要求太高了。比如愛國的傳統,要求每個人都要為了邦聯犧牲一切,這未免太苛刻了。為國捐軀是一種高風險的犧牲,要求南方人民“必須負起這麼高道德標準”的道德──其實是不道德的!

“‘為國捐軀光榮、投機倒把該死’,這分明是道德綁架。”斯科特表示讚同。他忽然覺得心口裏有什麼在低低地申訴,有什麼委屈在破土而出,終於他在瑞特略顯好笑和詫異的眼神中接住了話頭:“為了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的‘棉花、奴隸製、州權’而捐軀的人,這種犧牲超乎常情。能做到的是英雄,我們當然應該對他大加讚賞和表彰,因為正常人做不到——可是反觀我們南方,要有多麼扭曲的環境,才能讓每個正常人,都做出反常的事?要有多殘酷的道德,才能強迫每個普通人,都心懷感恩地獻出一切?

“不去參戰的好比威爾,就算龜縮在亞特蘭大好好活著,他受到的譏嘲與歧視,也會讓他生不如死一輩子……這種環境,人人都要為奮不顧身。

“上了戰場,就算賠上一條命,至少不會被人們詬病;如果當了逃兵,一家人都為之蒙羞、都羞慚得要死……這種環境,誰敢不奉獻犧牲?

“當一切你所眷戀、所珍惜、所想保護的事物,在龐大的社會壓力下,都顯得那麼的渺小、那麼的無可遁逃時;當從小每個人受到的教育都是如此,發出的譴責都是這樣時;當眼前看著軍號的吹響和戰鼓的擂動,而背後卻是能將我們的世界碾個粉碎的道德時……誰能不為國捐軀?

斯科特胸口微微起伏著停了下來,好像不斷奔湧的話堵住了喉嚨一樣。瑞特拉著韁繩,讓自己的馬靠近斯科特的馬,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他從馬背上抱了起來,放倒自己胸`前說:“道德未必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你看我們不就是漏網之魚的嗎?”

“還不如說我們是兩個意外。”斯科特繼續說下去,仿佛有什麼逼迫著他似的,“可是整個南方,像我們這樣清醒的意外又有多少呢?道德的力量不夠大?嗬嗬,道德是什麼都能做到的。隻要我們對道德的宣傳,更加地慷慨激昂;對教育的改造,更加地發人深省;對社會的譴責,更加地正氣凜然──我們就會發現,麵對邦聯的旗幟,人人都會熱淚盈眶、奮不顧身的。”

說完後,斯科特仿佛被榨幹了全身的力氣,他平視繃得直直的身體變得軟綿綿的,靠在瑞特懷裏。瑞特的手臂像一對翅膀,瑞特的懷抱像避風的港灣。斯科特被暖和的陽光曬著,忽然昏昏欲睡。

隻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