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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無月,世界仿佛在一片幽黑沉暗裏傾圯成墟。
薛映棠癱坐在村外的井邊,再也無力前進了。見碧流自玉棒緩緩涓出,她還是虛弱地跟衛逐離打招呼:“嗨……”
“你!你真是太膽大了。”凝眸著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麵容,他確實感受到胸口在隱隱作疼。
“放心!死不了的!”扯動唇角卻形塑不了一抹微笑。事實上,她倦極、冷極了。“還沒學全擎雲七式,還沒知曉有關你的種種,我不會死的,我舍不得死!”
“別說話,留點精神,嗯?”
她很想點頭表示應許,無奈力不從心;越來越重的暈眩感讓她不得不倚著井壁,夜寒侵入,加上現在失血不少,冷意從四肢百骸狂恣攻進。在最終失去意識前,她看到了他憂傷自責的鐵灰色眸子,於是這麼告訴自己──“我、不、能、死!”
眼睜睜地看著她軟倒在地,衛逐離心頭直如火焚刀剜。為了保護斷情,他知道,她是以女子陰屬的血氣替代缺月換得他的現身!而他呢?當此危急之時,他能保護她麼?如果連摯愛如親人的她,自己都無法保護,那麼空能驅劍使招又如何?
老天!他真的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看著她氣息漸弱卻救不了她!
假使可以,同她一般,他亦願用自己的精魂交換她的血氣!假使可以……靜靜瞅著她,或者,有法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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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確定?”男人微微側低著頭,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屬下曾以言勸誘,騰格裏果然把持不住,有心背叛蓮素會。”
“嗯。”他輕輕應了聲。“你知道該怎麼做,我不需要不聽話的狗。”
“屬下理會得。”
“將來,蓮素會往西域的營商利益,就全權交由你來負責。”
“是是!”說話的人喜不自勝,臉上堆滿了笑容。“屬下對蓮素會和會主忠心耿耿,一定會盡我所能,不辜負會主的期望。”
“嗯……能這樣想最好,我相信你是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就不會像騰格裏那樣犯下糊塗事才對。”男人笑了笑,深知恩威並施的道理;而他亦沒忘記念茲在茲的斷情劍。“那把劍呢?”
“嘔……這……尚無訊息。”答得幾分心虛。“屬下會盡全力尋找的。”
“最好是這樣,我的耐心不是無限延期的。”十三年都等了,然而知道斷情劍再出的消息後,他卻再也無法壓下得到它的渴望。“還有,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最好別妄想。”
被會主銳利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他唯唯諾諾地直應聲:“屬下曉得!屬下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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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昀明亮,炙熱吻上她的臉,喚薛映棠悠悠醒轉,睜眼所及,便是在她腕邊的斷情“姑娘,你……你沒事吧?”盯著她瞧的是個村婦。她一早來汲水,就發現井邊倒了個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我沒事。”她立刻小心地收劍入懷,扶著井壁緩緩站起身來,猶自刺疼的額角促她伸手揉了揉,昏沉感尚未檢褪盡。
“那就好!”村婦皺著眉,匆匆繞過她逕自打水,然後匆匆離去!單身姑娘倒在井邊就是有事,她可不想惹事上身。
待目清神走,薛映棠這才發現自己昨晚根本沒逃多遠,現在能站在這裏,算是運氣了;她無奈地笑笑,想到自下山以來,總是在逃、在躲,真是悲哀呀!
但,不對呀,她的傷……想到昨天的腕傷,她連忙翻過手腕檢查,上頭隻有一線膚色疤痕。
“這怎麼可能呢?”影影綽綽覺得事有蹊蹺,直到想起昏迷前的景況。霎時,慌懼君臨了她的理智,狂跳的心難以平靜,強烈得幾乎要破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