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春秋戰國開始,隨著各諸侯國的兼並戰爭的加劇、軍隊成分的改變和軍事技術的發展,為了適應邊境設防的需要,利用山脈、河流或塹山填穀,逐漸形成烽燧相望、城障相連的完整的軍事防禦工程體係。在秦朝,匈奴就在北方頻繁襲擾,防禦工程便從遼東修到了甘肅岷縣。到了絲綢之路打通形成後,長城(當地人稱邊牆)自然延伸到了嘉峪關。當我們在古浪時,是順路見識了石峽關,在武威卻未去各關隘,經黃參謀介紹,又掉車頭返回去了扁都口關,目睹了那裏的峭壁陡立,領略了那變幻無常的氣候,慶仁就是在那裏感冒了,清涕長流,噴嚏連天響。黃參謀說,隋煬帝當年到張掖路過這裏,正值風霰晦冥,士卒凍死了大半。小路瞧著穀徑險狹,還要往深處去,被老鄭罵了一頓,才趕緊退出。到山丹看峽口關,峽中濕雲崢疊,呼吸也覺得困難,聽說附近產石燕,若遇大風,石燕連翩飛舞,可惜我們未見其景,僅拾得雞蛋大一塊石燕,還缺了燕頭。再去看紅寺山關,看鐵門關。到高台縣的紅崖堡、石灰關。去酒泉的胭脂堡,傳說是北宋的佘太君率十二寡婦西征,在此梳妝打扮,築城建堡,堡內泉水泛紅色,可觀賞而人不能飲。還有鎮夷堡、兩山口、斷山峽口,還有像雙目和蟹鉗而在西域門口對峙的玉門關和陽關,一直追尋到萬裏長城的西端最重要的關隘嘉峪關了。
嘉峪關是坐落在祁連山與黑山之間的一個岩岡。漢時在今石峽關口內設有玉石障,依山憑險,加強防禦,五代時在黑山設天門關,現在的關城是建於明洪武五年。我們登臨關樓,正是風起時節,放眼關內外峻山戈壁,壯懷激烈,近觀城廊樓台,磚土一色,靜穆肅然,頓時感覺曆史其實就是現實,時間在凝固著,不知了今是何年。關樓前的場子上是一座關帝廟———關帝永遠是中國人的威武象征。如果嘉峪關是口內的大門,修關帝廟在這裏就如同秦瓊敬德一樣做了門神———廟前是小小的一座戲台,正有一個秦腔班子在那裏演出。台前觀看的人不多,僅是剛從關樓上下來的一夥,全都外套係在腰內,墨鏡架在額顱上,可能這些東南沿海的人欣賞不了秦腔,便指指點點台上演員誰個腰粗,誰個腿短。我們卻看得癡醉,慶仁已經盤腿坐在塵土地上畫起速寫了。一個戴著硬腿橢圓水晶鏡的老者就從台口的木梯上貓腰下來,他一直看著我,眼珠往上翻著,額顱上皺出一個王字:我看你像一個人!我說:是嗎?他說:你姓賈?我就這樣被認出了。原來這是從陝西過來的一幫民間藝人,行頭簡陋,衣著土氣,但唱腔做工到位,已經在這裏演出半年了。我遂被邀上台去。戲繼續在演著,台下幾乎隻有宗林小路他們了,但演員仍是掙破臉地唱,敲板的那個老頭雙目微閉,搖頭晃腦,將木盤上的那張牛皮敲得爆豆一般。秦腔雖然是發源於陝西的地方戲種,但流傳整個西部,外地人看秦腔,最初的印象是嘴張得特別大,聲吼得特別粗,但秦腔在這麼個地方演唱是最和諧於天地環境了。那天清唱的都是古戲,內容差不多與西部的曆史有關,如果嘉峪關是個老人,這戲文該是它的一種回憶了。戴水晶鏡的老者也吼唱了一段《蘇武牧羊》,問我唱不唱,我說我聲不好,如果有羌笛,我吹一段龜茲曲吧。(我是個蹩腳的音樂愛好者,但我知道煬帝時定天下九部樂,即清樂、西涼、龜茲、天竺、康國、疎勒、安國、高麗、禮畢,而九部樂中六部皆來自西部。我的家鄉至今有無數樂班,走村串鎮為百姓家的紅白事吹奏,人卻俗稱樂班為龜茲,那曲調我也就會那麼幾段。)演出幾乎要變成一種聚會了,老者趕忙取羌笛,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看了一下顯示的號碼,立即扔下羌笛“ 噢”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