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醒過來的我沒有立即坐起來,再一次把夢回想了一遍。我對於夢的解釋一直有兩種,一種是預兆,一種是生命存在的另一個形態。那麼,做這樣的夢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我現在如此癡迷於她,說那麼多山盟海誓的話都不可靠嗎?在三十年之後見到她連認都不認識嗎?
到了第三天,小路卻提供了一條消息,說他看了一份報紙,在安西有一座古堡遺址,相
傳是乾隆皇帝有一日做夢(竟然又是夢!)夢見了一處奇妙的地方,就讓人全國尋找,後有人在安西某地發現了一處地貌與夢境酷似,乾隆便認定這是天意讓他去新疆巡視的,於是要在那裏修一座行宮。但是負責修建行宮的大臣卻大肆貪汙工程款,偷工減料,行宮修建好後,有人就舉報了,乾隆大怒,遂下令將那大臣父子活剝了皮蒙鼓,大小兩麵鼓就掛在了城堡門口,每逢風日噗噗響動。
有這樣的地方,當然惹起了我要去看看的欲望,心想可以此寫一篇小說或一出劇的。安排的是當天夜裏雇車就出發,參觀完無論多晚都得第二天返回,但卻在返回一個村子前車子發生了故障,隻好半夜投宿在那個村子的一戶漢人家。說來也巧,這漢人的原籍竟是陝西,他的父親是進疆部隊就地複員的,他出生在新疆,而他的老婆則是上海當年來插隊的知青。他們有一個女兒。女兒是他們的驕傲,一幅巨照就掛在東麵的牆上,說她初中畢業後就去了西安,當過一段時裝模特,後來在一個公司打工。當那漢人得知我們來自西安,便喋喋不休地問西安南大街那個叫什麼春的麵館還在不在,南院門的葫蘆頭泡饃館還在不在,他說他三十年沒去過西安了。我們說城市大變樣了,葫蘆頭泡饃館還在,已經是座大樓了,南大街的麵館卻沒了蹤跡,那條街全是高樓大廈。他便嘟囔著:“ 那可是個好飯店,一條街上的麵館都沒有辣子,隻有那家有辣子!”就招呼我們吃酒。老鄭因車出了毛病自感到他有責任,故主人敬他一杯,他必回敬一杯,再要代表我們各人和主人幹一杯,企圖把氣氛活躍起來,不想越喝越上癮,喝得自控不住了。我一看這酒將會喝個沒完沒了,就推托牙疼起身要走———我不善應酬,也不喜應酬,一路上凡是自己不大情願了就嚷道牙疼———老鄭見狀,也替我打圓場,讓我先歇下,他們繼續喝三吆四地喝下去,我就回了房間,獲得了一件心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