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瓦片長什麼眼睛,砸著誰怎麼了得!蔡老黑呢,是他指揮的嗎?”光頭說:“他在前頭抬著屍體哩,你不要去,打著別人沒事,可不敢打著了你!”
但西夏還是往前去,她己經走過了那座房前,從房前到工廠的大門口有一百米遠,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黑壓壓站滿了人,一場石頭瓦片的對抗戰似乎剛剛有了間歇,廠大門前是一塊塊石頭、磚頭、瓦片、木塊,還有人的鞋,草帽,那些人在合聲喊:“王文龍,你出來!”“蘇紅,你出來!”喊聲節奏起伏,偶有尖銳聲在叫:“王文龍我X你娘,你不出來是嫖客X的!”就惹得一陣哄笑,接著卻有一聲高呼:“地、板、廠——滾出高老莊!”西夏聽出是蔡老黑的聲,隨之數百上千個聲音像是城市足球場上的呐喊:“地、板、廠——滾出高老莊!地、板、廠—滾出高老莊!”天空中就出現了石頭瓦片在飛,工廠的鐵皮大門就咚哩咚吮響,有廠院牆上的瓦掉下來破裂聲和窗玻璃很空很脆的粉碎聲,隨著石頭瓦片的越來越密,人群也慢慢向前移動,突然間廠院裏又飛過來一陣木棍,石塊,人群又嘩嘩往後退,有人捂了頭跑到了房的山牆根,血從手指縫裏往下滴,幾個婦女忙過去掰了手指看,尖叫道:“拔雞毛!拔雞毛!”一家院中的雞飛狗咬,有人拿了雞毛來按在了傷口上。五六個人從另一家院子裏跑出來,是抱著了一摞簸箕,很快從人群傳過去,最前邊的人一手舉了簸箕頂在頭上,一手在奮力擲石。慶來出現了,他精光著上身在喊:“狗日的,他們從廠裏往外砸石頭了,快,快,婦女兒童們都撿石頭往前遞!”立時後邊的人分成了三撥,在地上、牆頭上撿小石頭,搬磚塊,然後手拿著懷抱著籠子提著往前送。慶來已經發現了西夏,但他沒有理她,大聲叫:“黑娃黑娃!”跑來的黑娃手裏拿著一個簸箕,激動地說:“慶來,我把狗日的文成打了!”慶來說:“文成在哪兒?”黑娃說:“我從西邊的院牆下往裏扔石頭哩,文成正翻院牆往出跑呀,他一跳下來我就按住了,他說‘我是文成!’我說:‘我知道你是文成,打你個漢奸狗腿子文成哩!’他撲起來扯我襖領,我一腳踢在他交檔,我把他狗日的X踢了!”慶來說:“打他幹啥,他又不是王文龍!”黑娃說:“可他是廠裏的會計呀,他給王文龍管賬的!”慶來說:“打了就打了!”一把奪過了簸箕扔給了西夏,對黑娃說:“你保護著她,別讓她亂跑!”說完自己往人群中去了。慶來把簸箕扔給了西夏,西夏還沒回過神的,那黑娃已拉著她往後跑,西夏說:“你別管我,廠門開了我要去見廠長的!”黑娃說:“王文龍這陣兒能開門?天塌下來先砸高個子的,你這麼高,石頭專尋著你打哩!”黑娃扯著西夏的一條胳膊到了一家院子門口,往裏一推,哐啷倒把門拉閉了。
院子裏也站了許多人,順著一架木梯往屋頂上爬,西夏也跟著爬上去,屋頂上的瓦片就被十多個人踩得嚓啦嚓啦響,她終於看見了發生衝突的全現場,那工廠的鐵門仍關著,能看到廠院牆裏有人在出沒,扔一陣石頭木塊就閃到樓房角去,扔出來的東西有的砸傷了廠院牆外的人,但更多的扔出來落在空地上,被外邊的人拾起又扔進去,天空中就是雨點般的雜物飛來飛去。蔡老黑他們站在人群最前頭,身邊是兩條凳子上架放著門板和門板上的背梁,有石塊瓦片飛過來,蔡老黑他們就跳在門板下,然後貓了腰,提著石頭瓦片的籠子跑動著向廠院牆裏扔。屋頂上有人急了,就開始揭瓦往下扔,一邊喊:“往前線送彈藥!”屋主則立在院中叫道:“你要揭我的房嗎,讓你上去看熱鬧也罷了,你再揭瓦,我把你用碾杆戳下來!”屋頂上人說:“你真小氣,趕走了廠子,你什麼沒有?”屋主說:“廠子沒來時我又有個球哩?!”屋頂上人說:“旺叔,你不顧大局哩!”屋主說:“我顧大局誰顧我哩?下來,都下來!”屋頂上的人都下來了,西夏也就下來,她聽見屋主恨恨地說:“女人也上我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