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後首先要做什麼?子路說,我先找吃的。她又說,如果你帶著一隻鳥和一匹馬在大沙漠裏行走,為了生存,你必須要舍掉一個,你會舍掉什麼?子路說,扔鳥。她又說,我再問你,子路說,你這是幹什麼呀,問這些古裏古怪的事?西夏臉色十分嚴肅,說,如果現在突然發生了地震,子路你會怎麼辦?子路說,你是不是要我說我第一個拉著你跑?但我是兒子,我怎麼丟下娘不管,我是父親,怎麼不去保護兒子,兒子他又是癱瘓!你說呢?西夏又還在問,如果咱倆去討飯,隻討來一個餅,誰吃了誰就能活下來,你吃還是我吃?子路說,你一半我一半吧。西夏說,如果一個人拿了刀要殺咱倆其中一個,你要死,還是要我死?子路說,這怎麼可能,你今晚是怎麼啦?西夏說:“蔡老黑是愛著菊娃的,他是真心愛菊娃,愛得坦蕩而有勇氣。在四處捉拿他的時候,他竟能冒著危險去見菊娃,這樣的男人現在還有多少,而你子路能不能做到?菊娃不是慶來說的辦事不力,也不是嚇糊塗了,她就是在那一刻裏被蔡老黑感動了,她為什麼要砸瓷碗,為什麼要說來的不是蔡老黑,她就是在暗示店裏有警察,讓蔡老黑逃跑,這說明菊娃在內心深處也是對蔡老黑有一份真情的。一個女人她可以對一切都是糊塗的,但絕不會糊塗一個男人對她的感情的判斷。所以,不管蔡老黑他做過什麼惡事,在這一點上我是敬重他的,我也覺得菊娃做得對,我也佩服了順善和所長,他們比你比我對菊娃和蔡老黑更了解。”子路從來未見過西夏這般嚴肅莊重,他說:“你是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吧。”西夏說:“沒有。如果今晚蔡老黑沒有被抓,沒發生過他去見菊娃的事,我是不會告訴你另一件事的,當然不是成心要瞞你,隻是時機不成熟,現在我就對你說了吧。”於是將下午見到蔡老黑老婆的事說了一遍。子路說:“你說這些啥意思?”西夏說:“我明日想去派出所給蔡老黑說情。或許我說話不頂用,但如果不頂用,我就到縣上去,即使他被正式逮捕,我尋律師為他辯護。”子路驚得目瞪口呆,足足過了三四分鍾,才說:“西夏,你怕是真中了白雲湫的邪了?!蔡老黑值得你這樣嗎,他是什麼好人,什麼英雄,是蒙冤了還是受屈了,你這樣做,政府和派出所怎麼看你,高老莊怎麼看你?”西夏說:“會怎麼看我?!”子路說:“你要清楚咱的身份,咱是探親回到高老莊的!已經商量得好好的,明日咱一塊兒去見菊娃,談談咱的想法,如果菊娃肯去省城,三日五日內就返回城去,你卻節外生枝,蔡老黑就是一年兩年不釋放,你也就一直呆在高老莊不成?!”西夏說:“那又怎麼啦,我可以再請假麼,準不了假,大不了我被單位除名麼。”子路說:“神經病!”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先是不想讓娘聽見,後來聲音漸漸大起來,娘在那邊屋裏敲著炕沿說:“什麼事呀,黑漆半夜的睡不安寧!”子路就氣呼呼地說:“你要留你就留吧,我回城去,我明日就回城!”賭氣拉燈繩,燈繩竟被拉斷了,他一裹被子睡下。
子路一覺醒來,窗子上一片陽光,腦子裏的第一念頭:天晴了?爬起來西夏卻不在了,問娘:西夏幹啥去了?娘說頭明搭早的起來,隻說一句話她去鎮街呀,也沒說幹啥去。娘又問:“她幹啥去,你也不知道?夜裏吵什麼啦?”子路臉一下子陰下來,氣呼呼地說:“娘,我得明日回省城哩!”娘說:“說走就走呀,不是還沒和菊娃說那事嗎?”子路說:“我一個人走!”就起來收拾行李。娘再問什麼,他也不答。西夏到天黑才回來,娘有些埋怨:“你一出去也是個沉勾子,一整天裏不落家,子路都生氣了,收拾行李說是明日要回省城呀!”西夏說:“我們說好了的,讓他先走,他的假是早到期了。他走我不走的,我還陪娘!”娘說:“你和他致氣了?”西夏說:“致什麼氣,哪兒有什麼氣致哩?他走了,我和菊娃姐好好談呀,她要願意去省城,我和她一塊兒去,讓子路先回去尋住的地方,還得找個打工的單位呀!”西夏笑嗬嗬的,娘卻在她臉上看,像看書一樣,說:“子路是蔫驢,強得很,我還以為你們致氣了!”西夏就看子路,子路臉還是拉得老長。西夏就過去,把一顆梅杏幹塞到子路的嘴裏,她是在鎮街的商店裏買了一包,回過頭來讓娘也吃一顆,娘不吃,轉身便去廚房端飯了。西夏笑了笑,低聲說:“你真的要走?”子路說:“我說話不算話,我還是男人?”西夏說:“計劃在高老莊要懷上一個娃哩,這下就畢了?!”子路哼地一聲,坐在了椅子上。西夏說:“好,那你就走,等我也回城了咱們再說。我隻希望你在走之前,啥話也不要對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