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清晰地回憶起,那天陽光燦爛得像是孩童的瞳孔,老銀杏有著彰顯它命運構架一般的蓬鬆枝葉,從它一直細碎搖晃的姿態,可以看見風在穿越。小操場有兩個籃球架,木籃板油漆脫落而殘損,籃筐鏽蝕。球砸過去,整個框子就哐當哐當搖晃。

不管再過多少年,我都會記得。你的襯衣上帶著幹燥濃香的太陽的氣味,是少年的氣味。

故城,你應該記得,那時你和我是在學校裏引人注目,卻有些令老師頭疼的孩子。不幸我們都被安排到年級裏最暴躁嚴格的一個女班主任手裏。她實在是個脾氣暴烈的急性子,對我們也早就看不慣。一次晚自習,所有同學都在安靜地看書做題,你在同桌男生的眼鏡上畫上一圈一圈的黑線,讓他戴上,叫我看,我們三個人笑得四腳朝天,連班主任衝進來的時候都無從覺察,於是被她抓了個正著。她把我們驅逐出教室,厲聲咒罵,氣得直抖。

再有一次是班主任在周五放學前的班會上訓導,她說,你們這些學生,總是等到星期天晚上才趕作業,周六周日幹嗎去了?從下周起,堅決要杜絕趕作業的現象!

我在下麵嘀咕一聲,誰那麼傻在星期天晚上趕作業啊……都是星期一早上來抄……

話音未落,班裏的同學都竊竊偷笑。班主任臉也綠了。

我很快忘了這件事,星期一早晨照例早早來到教室,把課代表的英文作業拿來抄。正伏案急書酣暢淋漓時,有人拍我肩膀。我不耐煩,以為是哪位死黨來搗亂,便大聲說,去去去,別打岔,沒見我正抄作業呢!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我忽然覺得情形不對,慢慢回頭,正好撞見班主任刀子般的眼神。還未等我在心裏默念一句“完了”,她的耳光就已經響亮地扇了下來……

嗬嗬,故城,這些你都記得吧。我們在課堂上偷偷下五子棋,我贏了一盤漂亮的“三三連”,喜不自禁,當即在曆史老師講到李世民弑兄奪位的時候,大喊一聲,啊哈你輸啦!

頓時,安靜的課堂,變得更安靜了……

曆史老師表情沉痛地走下來,說,請你出去。

那個時候我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互相寫信,但平時彼此並不多說話。教學樓頂樓一層常年空置,我們經常不上體育課音樂課,到頂樓的樓梯間裏閑坐,也喜歡拿著粉筆在牆上塗鴉。寫寫畫畫一個學期,不知不覺漸漸塗滿了整個樓梯間的牆壁。這件傑作敗露之後,我們被班主任揪到辦公室罰站,請家長,賠粉刷錢。

那個時候已經是初三了,四月的時候照畢業照,我沒有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一個討厭拍照的人。那天我們一直在學校西北角的樓頂上吹風。曾經滿牆壁的塗鴉,已經被學校工人全部粉刷成雪白的一片。我和故城都沒有說一句話。麵對空白的牆壁,坐在樓梯上,無所事事沉默了一個下午。

我們都曾經以為那麵牆壁是留給學校的最好紀念。真的。

還記得故城在上麵寫過一句話,我們應該吧生命浪費得更有意義一些。

2

我與故城都是學畫畫的孩子,每個周末背著畫板到老師家去畫畫。走在街上心情總是非常好。故城能寫一手很漂亮的隸書,長跑很厲害。她塞著耳機寫生石膏的時候,樣子看起來仿佛目空一切。可是隻有我明白,我們恰恰是因為在乎太多,所以總是有無法釋懷。

她曾經笑著說,七,你是我的,你不能離開我。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