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胡言!”十六娘嗔一句,卻又笑了:“奴還真是忘了這個……”
“你也莫要擔心,天晚了,早點兒歇息。”秦雲衡道:“如今事情大概已然妥當了,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十六娘點了頭,看著他轉身出門。孝期間夫婦不可同室而居,她和秦雲衡,這日子過得倒還真是相敬如賓了。
隻是,在秦王氏離世之前的那幾夜,他們也曾親熱過。十六娘原偷偷盼了這幾次能叫她有個兒郎子的,然而時日過去,看來她這期盼是不成的了。
還要等二十多個月——如今還算有些事兒做,待時局穩定了,她該閑得多難受啊。
想著這個,她撫摸著貓兒的手下得有些重。月掩喵嗚叫一聲,跳下她膝頭就跑了。
第二日,貴妃果然以至尊之旨意為名,叫宰相們安排了犒軍。十六娘聽得這消息,心頭便穩了一多半,果然,半個月後,鎖河關光複。
要說這宋老將軍也是久在軍中,深諳軍心的了。他在追擊殘敵開始的兩天後才公布了至尊的死訊,一架棺木往神京起運,卻又趁著士卒慌怒,宣布要替至尊報此血仇……神京來的下一批犒軍金銀,也“恰”在此時到得前線,
神京中也同時擁立了裴貴妃之子為新帝,貴妃自然做了太後,卻宣稱不幹政史不垂簾——這話說出來似是做了極大的退讓,然而,知情的都知曉,她坐不坐在朝堂之上,實實並無分別。新帝自然還不能理事的,朝中政事,還是由幾位宰相拿主意。
可巧的是,幾位宰相要麼是姓裴的,要麼是隔三差五往裴家跑的,要麼,是朝中有了名的老好人。
但這話,卻不是白說的。太後已然說了她不幹政,朝中幾個想著攻訐牝雞司晨的老臣,也便隻能將寫好的奏章撕了,丟進火盆中燒個一幹二淨。
新帝登基的典禮,進行得亦是分外順利。
十六娘自然高興,雖然她是見不到這一次典禮的。但到底,換了個有裴氏血統的皇帝,便意味著她家族不會再猝然遭逢皇帝的猜疑。
想來,裴氏的族人,大多也都該高興的。
然而這“大多”,卻並不包括六娘。
十六娘初時不曾想到這麼一出——直到至尊的靈柩回京。
按著理兒說,新帝已然登基了,先帝也已然作古,一切都不會有什麼變局了。便是國葬本身,那也是按著禮典上寫的做便是。
然而,偏就在至尊的靈柩到得神京的那一日,裴六娘再次站在了秦雲衡夫婦麵前。
此次她沒有哭,隻是眼神毒厲,聲音也尖得駭人:“敢問十六妹夫!你說出的話,全是騙人的吧?!”
秦雲衡卻道:“我如何騙你?”
“你說了至尊會安然無恙!”裴六娘抬起手,卻是指著十六娘,道:“你,你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
她的聲音發顫,手指也在顫,十六娘卻絲毫覺不出她可憐來。
一個女人,對錯誤的人用了情,那便莫要怪這情傷人!更何況,這位六姊當真對至尊有情麼?她是不敢信,要知道,在那場壽宴之前,六姊並不曾見過至尊。
如此,她還要戴牡丹……嗬,這不是處心積慮的接近,又是哪般?
至尊死了,她的傷心,大抵不是為了情——隻是為了她自己的榮華富貴罷了。
“我說什麼了?”十六娘蹙眉,道:“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曾與六姊說過什麼有關先帝的話呢。”
她將“先帝”二字念得極清晰,便看著裴六娘身子一抖,仿佛是被燒熱的針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