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六娘的胸膛劇烈起伏,一片雪膩竟似要掙開襦裙的上沿一般。
秦雲衡卻笑了,他微微前傾身體,靠近她耳邊,以身邊的十六娘也能聽清的聲音道:“六姊,秦某再尊稱您一聲六姊,再莫做傻事了。證據這東西,若是沒有人信,也沒有人看,更沒有人為你主持,那麼,有了還不如沒有。知道的東西越多,人會死得越快……”
“死就死,你當他們能放過我嗎?!”裴六娘的手指揚起,直似要戳上十六娘的鼻尖兒:“我是以至尊侍人的身份跟著去的,如今至尊死了,那個賤婢會殺了我陪葬!你當我不知道她安了什麼心嗎?我的孩兒,也是她害的!不是她在姚庶人麵前搖唇鼓舌,姚庶人怎麼就非要殺我的孩兒?!”
“讓你陪葬?依我看那倒不會。不過,死麼……如若您再這般鬧下去,可就難說了。”秦雲衡微微一笑:“就算太後想要你有幸陪伴在先帝身邊,大概大臣們也不會允許一個嫁過人的女人去……嗬,你要知道,太後和裴公,可都是從善如流的。”
“是啊,六姊怎麼會叫你去陪她的夫婿呢。”十六娘輕輕笑了:“如若你知道進退,也難說裴府會容你養老,可若是再這麼鬧……神京南邊兒那片荒墳崗子上的野狗,又有福氣了呢。”
“你們!”六娘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後退了一步:“你這樣心狠?!”
“髒的心,該用狠的心,才對付得了……”十六娘跨前一步,眼眸微微眯起,她心中,有什麼東西,在聽到“我有證據”的一句時,便朝著挽不回的方向滑落了。
這一對姊妹間,如今也似是從前秦雲衡兄弟間一般,竟是你死我活,再無法容讓一步。
“你想做什麼?”
“我做不了什麼。”十六娘揚起下巴,微微笑了:“但是總有人能做什麼——業障自造,因果自背,就是這樣啊。”
“是……”
“送客。”
六娘看著她的目光,已然沒有方才的凶橫,卻染滿了驚慌與畏懼:“阿……阿央……”
“別叫我阿央——你既然不認自己是裴氏女兒,憑什麼喚我閨名……還要我叫奴子來將你推搡出去麼?此處,請不要多留!”
六娘竟是完全慌了神,她猛地跪了下來:“求……求你,別,別殺我!”
“不是我殺你,是被你傷過的人要殺你啊。”十六娘道:“既然做了出來,便有些擔當,認了吧。”
她轉過身,正要進屋門,手腕卻被人大力帶了一下,登時便跌了過去。
她是摔在秦雲衡身上的,可這一撞之後,卻覺得手臂上一陣火辣辣鑽心的疼。
定睛看過去,卻是自己右臂上被刀割出一條深深的口子,鮮血便沿著傷口湧出來。秦雲衡的手臂似是欲護著她,如今也是血如泉湧。
而那刀,便在這一刻,從六娘手中嗆啷滑落。
“你……”十六娘渾身打顫兒,她倒不是怕血——隻是,若秦雲衡方才再晚一點點,六娘這一刀下來,她便是僥幸不死,也會重傷!
六娘搖了頭,卻仿佛是剛剛這一刀將她全部勇氣都用盡了一般。
“來人!快來人!”十六娘哭了起來,聲音尖得幾乎破音:“這個畜生!畜生!殺了她!”
“我……”六娘往後退了一步,卻自己踩了裙緣跌倒。
十六娘瘋了一樣推開了抱著她的秦雲衡,衝上去便照著六娘的身上頭上一陣子狠命踢踹。六娘抓著她的腿,十六娘站立不穩,跌跪下去,仍在不要命地和六娘廝打。
秦雲衡這才一步衝上,將十六娘拖起來,甩到了自己身後。
六娘尚來不及站起,幾個奴婢便衝了過來,將她架住了。
“殺了她!這個逆人倫的畜生!”十六娘頓足哭喊著。
六娘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她麵色蒼白,滿臉是汗。
“別說了,再別說了。”秦雲衡用力將怒極了的十六娘按在懷中:“別動!你受傷了啊!再動血就流得更多了!”
十六娘看他一眼,這才看向自己手臂——她的衣裳,已然全叫血打得透濕,血珠子從衣袖下擺一滴滴落地,變成一汪小小的湖。
“去包傷口,阿央。”秦雲衡仿佛在安撫一個孩子,半是用強地將她拖進了房中。那幾個奴婢,亦將六娘半攙半推地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