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段(2 / 2)

“下來。”以颭又重複了一次。

果然跟平時不一樣,即使是嬉笑慣了的二師兄,板起臉來也會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或許也有心虛的原因在,以橋覺得二師兄一定也聽說了她幹的好事了吧,可被一向寵愛自己的師兄這樣的語氣責備還是隱隱覺得委屈。

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低著頭的以橋,以颭一陣心疼,瘦了一圈,怕是一直沒有吃好睡好。這丫頭從小就是這個脾氣,有了不順心的事就把自己悶起來,賭起氣來誰勸也不聽。

低著頭的以橋根本沒有注意到以颭的神情,隻是想來想去,事情變成這個樣子自己有撇不開的責任,每想到這兒就自責得要命,現在更是不敢直視被驚動來的師兄。

頭頂傳來師兄依舊嚴厲的聲音。

“我問你,師父告誡過你什麼?”

以橋一凜,頭垂得更低。

顧黎為人不羈於常理,可唯一一次正正經經訓斥以橋,甚至動了家法門規卻是跟今天同樣的情景。

以橋微微攥緊拳頭,聲音似不可聞地答道:“於無知之輩……藥甚於毒。”

“大聲點。”

“師父教訓過,與無知之輩,藥甚於毒。”

隻這樣一句,以橋努力噙著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

那還是以橋十歲的時候,以颭剛剛跟顧黎學了一年的藥。以橋覺得他略識藥性就總在自己跟前顯擺,心裏總有些氣鼓鼓的。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有一晚大師兄做了宵夜讓她給以颭送去,終於被她逮到以颭偷懶,居然讀書讀到周公那裏去了。

她心想難為大師兄還擔心你用功辛苦,便想教訓教訓這個大懶蟲。正好看到以颭手邊擺著一罐寫著“無憂散”的藥水,想起正是中午以颭跟自己提過的他新調配的安神入眠的藥,便一下倒了半瓶在夜宵裏,倒完才招呼醒以颭看著他笑嘻嘻地吃了個精光。

她暗中偷笑,看你這下還不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誤了早課讓師父好好收拾你。

果然以颭誤了早課,隻是不止是早課,還有接下來的四天。

那四天嚇壞了顧黎、以澍,更嚇壞了以橋。

那一段時間以颭都在以身試藥,顧黎原以為是他試出了什麼事情,平時弄出個小病小災倒沒什麼,可如今人事不醒卻不知是為何,脈象越來越弱更是讓他這個藥王弟子一時慌了手腳。以澍看著師父如此反常便知事情非同小可,而禍首以橋則一直不敢說出是自己往師兄碗裏倒了她自己已經不太記得的東西。

直到第二天看著徹夜未眠仍守在以颭床邊的師父跟一直在旁邊著急的大師兄,以橋終於說出了自己做過的事情。說出來的後果就是被強壓著怒火的顧黎嗬斥到大門外思過,以颭一日不醒思過一日,一年不醒就思過一年。

接下來兩天多的時間嚇壞了以橋,她一邊覺得自己放的東西不會害得以颭一年不醒,可另一邊師父的盛怒卻讓她忐忑的不知如何是好。兩天多時間隻有大師兄送些吃的給她,可除了送吃的卻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說,這下她才真的覺得自己闖了大禍。

終於第四天晚上以颭醒了過來,顧黎查了他兩個月來試過的藥,一一同服下的無憂散比對才找到了解法,而其中過程極為凶險,怕是再晚上小半天以颭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這混合後藥性所累,留下病根。

以颭幾日未盡米水,身沉體虛自是不必說,可顧黎確定以颭沒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還在大門外的以橋拽進正堂家法伺候。

本來隻是想惡作劇的以橋這次真的知道自己錯了,來為自己求情的大師兄被師父嗬下,隻得惴惴地跪在一旁。她瑟瑟地站在堂內,顧黎拿著藤條站在她身後,每責一下訓一句。

以橋以為顧黎會狠狠地訓斥她不該惡作劇,害得師兄差點丟了性命,可她卻清清楚楚記著師父問了她從沒想過的問題。

“有人跪在你腳邊,哭求你是顧氏弟子,讓你救他中了劇毒的親人一命,你可要救?”

以橋不解,隻是搖了搖頭。“以橋不辨毒性,不敢妄應。”

答完身後便挨了狠狠一藤,痛得以橋差點叫出聲來。

“若那人向你求一顆‘千帆歸’,說隻要你給他便可救人一命,你可要給?”

以橋身後的痛楚還未散盡,這一問她又滿是疑惑,想了想才答道,“‘千帆歸’可解百毒,若能救人一命,以橋自然願意給他。”

話音剛落身後便是毫不留情的兩下,以橋的眼淚一下湧上,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出聲。

“你可知你口中可解百毒的千帆歸也與幾十種藥石相克,若一招不慎,亦可立時斃命?”

以橋急忙搖頭,這是以橋沒聽說過的。她隻是知道這藥是師父秘製,從小到大濯洲父老有人被毒物所染或是誤食不潔之物求助於顧黎,師父總會給他們一顆千帆歸,無一次不是藥到病除。她自己也曾在後山被毒蟲所蟄,也是吃了這千帆歸好的。

搖著頭的以橋又一次被顧黎手中的藤條咬上。

“若非遇上你,那人另求他法,或許遠不足以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