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這兒唉聲歎氣啊?”結實的聲音略帶玩味,我停來手中的攪動回頭一看,果然正是梓墨。
“參見太子殿下。”我微一頷首。對仇人的兒子,我自是不會行禮。
梓墨不慍不怒,依舊和煦的笑著。“夢太醫也真忙碌。”
“貴妃娘娘的主診太醫,怎能不忙碌?”我皮笑肉不笑。
梓墨對我的冷漠無動於衷,答非所問:“今日是七月初六呢。”
七月初六了?我淡淡一笑,時間來得可真快啊。
梓墨見我不語,續道:“明天是七月初七,七夕。”
七夕,我倒忘了這個日子。去年的七夕是正農村裏過的,而兩年前的七夕,是在漫漫深宮裏渡過。
“夢姑……”他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可以陪我去逛燈會嗎?”
我的臉一沉。在七夕一起逛燈會的男女隻有一種關係――愛人,無淪在哪個國家也是如此。
“夢姑正在為未亡人守寡。”我幽幽地道。
他的眸裏閃過一絲失落,淡淡道:“我知道。我隻是……想帶你出去玩玩。”
我僵住了。這樣軟化的他,是戰場上指揮三軍的他嗎?刹那間,他恍惚又變回了那名叫墨的神醫。
他聳聳肩。“你好像並不快樂。”微微一笑,又道:“有時候,忘我是一種解脫的方法。”
我再次愣住了。他看我竟看得如此透徹。
心裏狠狠的掙紮著。我該隨他出去嗎?可是,他是仇人之子……
可是,心底裏深深的相信了他的那句話。解放一下,未嚐不是好事。
“我替你向太醫院院正請假了。”他的笑容越發詭異起來。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先斬後奏?
頹然一笑:“好了,服了你了。”
他笑得像個孩子。“明天晚上,我來找你。”
曖昧的話從他口中吐出來,竟也沒有尷尬之意。是因為那暖煦的笑容嗎?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輕輕歎了一口氣。我這樣做,對嗎?
也許,我無論改變了多少,心底渴望溫暖自由的欲望從來都未變。
歲月不回頭的老去,世道無情的摧殘著人心,但,也許,最原始的人性――善性,一直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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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匆匆煮好藥讓一個掌藥拿去昭陽殿,我出了藥庫,來到了司藥房的小院子裏。
若是在手膳或晚膳時分,這裏會有司藥房各職的女官聚集,不過現在時辰尚早,院子裏空無一人。
畢竟是皇家的地方,沒有奇花異草,但也不乏各類花卉。
我看主傲然聳立的梧桐樹,恍惚之間,又看見了一年前那不堪的回憶。
那時,梧桐花開,而今,已達垂暮之年。
梧桐樹總是給人寂寞的感覺的嗎?為什麼,明明是炎炎夏日,卻有“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之感……
我伸手接十社一片翠綠的梧桐葉。可憐那葉子,還未老去,已被遺棄。
輕輕拈住葉子,放到唇邊,我悠悠吹了起來。
已經很久沒有吹奏過了,上一次應該是夜朗教授以音入武之時吧。那次吹的還是玉簫。
原是一曲《浮燈夢影》,卻是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有多少年沒有用葉子來吹奏了?也快十年了罷。
聽著音不成音的《浮燈夢影》,莫名其妙的沒有半絲反感,反而是……更陶醉了。
不成曲調,卻有發自心底的情,仿佛勾動了心底最深的那根弦。
這就是所謂的“心音”嗎?讓自己的心去奏樂,忘卻手的存在,忘卻武功,忘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