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段(1 / 3)

退了一步,她隻能聽到自己細微的啜泣聲,他遲疑的伸出手去,落在她劇烈顫唞的肩膀上。她的臉深深的埋在雙臂間,仿佛唯有這種方式可以保護自己。他心亂如麻,她的姿勢仍舊是抗拒的,他強迫的將她攬入懷中。她掙紮著仰起滿是淚痕的臉,目光裏幾乎是哀求了。她素來好強,從來沒有這樣瞧著他,他的心一軟,那種細密的抽痛一波波的襲來,如同蠶絲成繭,千絲萬縷,一根根纏上來,纏得他透不過氣來。他從來沒有這樣的體會,他的骨肉血脈—— 她所孕育的他的孩子。這才是世上最要緊的,甚至比江山萬裏更要緊……他嘴角微微一動,幾乎就要脫口答應她。他與她的孩子,他們共同血脈的延續,他的心裏汩汩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一把火,從此後她才是他的,完完全全都是他的。他們的一部分融在一起,此生此世都會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牆上的地圖上,那用紅色勾勒的出的大片疆域,就是永江以南二十一省的無盡湖山。就這麼遲疑的一刹那,她已經盡看在眼裏,她打了個寒噤,最後一絲希望便如風中殘燭,微芒一閃,卻兀自燃成了灰燼。她的整個人都似成了灰燼,室內的汽水管子燒得這樣暖,她的全身也是冰冷的,再無一絲暖意。

她突然反應過來,起身就向門外奔去,剛剛奔出三四步,他已經追上來緊緊箍住她:“靜琬,你聽我說,我不會委屈你和孩子。程謹之不過有個虛名,你先住在這裏,等時機一到,我就接你回家去。”

她的身體發僵,她幾乎是費了全部的力氣才轉過臉來,舌頭也像是發麻,她說的極慢,可是一字一句,極是清晰:“慕容灃,假若你妄想金屋藏嬌,那我現在就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如果我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這個孩子我絕不會生下來。”他額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他的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樣:“你若是敢動我的孩子,我就叫你後悔一輩子。”

她的眼裏恍惚閃過迷離的笑意,她的聲音輕輕的,低微的,像是夢囈一樣:“一輩子……”窗外有輕微的風聲,零星的雪花撲在玻璃上,瞬間融成小小的水珠。仿佛那日在山間,大片的落葉從頭頂跌落下來,亂紅如雨,無數的紅葉紛紛揚揚的跌落下來,像是無數絞碎的紅色綾羅。落葉滿階紅不掃,當時她念頭隻是一閃,忘了這句詩的出處。她緊緊的摟著他的頸子。他一步步上著台階,每上一步就是微微一震,可是他寬廣的肩背像是可以背負她直到永遠,他說:“我背著你一輩子。”

她想起那整首的長歌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她忘了,最後一句原來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她竟然忘了,忘了最後是這樣一句。

臉上的淚還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樣的冷。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那樣信誓旦旦的誓言,哪裏抵得過事過境遷的滿目滄夷?她的一顆心已經徹底的冷了,死了,宛轉蛾眉馬前死,她亦是死了,對他的一顆心,死了。

她鄙夷的看著他:“你所謂的一輩子有多久,慕容六少?”

外麵的雪變成了霰子,劈劈啪啪打在玻璃上,急而亂的迸開去,更多的雪霰子敲在窗上,她撲過去打開插銷,森冷透骨的寒風呼一聲撲在身上,直割得人臉上火辣辣的作痛,風挾著無數的雪粒子打在她身上,密急得令人窒息,四周都是迸開的雪,下麵是深不可測的黑,無限誘惑著她,她未及向那無盡的黑暗投去,他已經撲上來抓住了她,將她從窗前拖開。她狂亂的咬在他手上,更重的血腥氣湧入口中,他全身繃得緊緊的,可是無論如何就是不放手。溫熱的血順著齒間滲入,她再也無法忍受,別過臉去劇烈的嘔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