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正午,烈日懸空,院內花繁璀璨,映著陽光別樣華美。
申澤海把老牛拖到樹蔭之下,挽紗半蹲下身,雙手按在老牛胸腹之間,掌中青芒大盛,不一會功夫,便見它哼了一聲,悠悠醒轉,口中不住喘氣,模樣極為萎靡。
挽紗手上沒停,直到老牛晃悠悠的爬起身來,方才止住運功。她正欲起身,忽地一陣暈眩,腳下踉蹌,一交倒在草地之上。這下變起倉促,申鋒朔看媽媽跌倒,“啊”了一聲,搶上扶住。申澤海也是一驚,立時伸手探她鼻息,但覺呼吸綿密不斷,登時放下心來。他知挽紗隻是神息消耗過巨,並不驚慌,慢慢扶她靠樹坐下,將右手放在妻子後心處,運起神息助她順氣呼吸。
挽紗隻覺一道溫和的神息從後心傳來,沛然而止,心中悶塞之意大減。她知是丈夫在助自己導氣複原,當下也不說話,專心閉目調息。申澤海凝神看著妻子,見她慘白的臉色漸漸泛紅,知道無礙,轉頭對申鋒朔寬慰了幾句。片刻之後,挽紗全身泛出淡淡青光,緩緩睜眼,微含歉意道:“功夫擱的久了,當真大不如前。我隻是累得厲害,現在沒事了。”申澤海扶起挽紗,說道:“清影屬性中的‘清光瀉影’太耗神息,你多年沒用,身子有點不適應,可把鋒朔嚇到了。”挽紗笑了笑道:“老牛好容易來趟,就在這吃午飯吧。我去多做點,朔兒也來幫我下。大哥便陪老牛在院裏坐坐。”說畢,她攜了申鋒朔進屋,動作輕盈,已然是全複了。
不多時,廚房裏便噴出一股甜香,撲鼻而來,說不出的舒服受用。老牛本來靠在樹上打盹,嗅到這股香味,立時精神起來,伸長了脖子,一副心癢難搔的模樣。申澤海暗暗好笑,喚道:“你這隻笨熊,一副饞嘴樣,馬上就吃得了。”老牛全不睬他,搔耳摸腮,一會坐下一會站起,好不難熬。
等得好一會,才見申鋒朔端著一隻大木盤,緩步而來。老牛不等申鋒朔放下木盤,即夾手搶過,擱在地上,隻見盤裏滿是米飯魚肉,香氣濃鬱,甚是豐富。老牛體格龐大,不能和他們共桌,便隨便靠樹一坐,轉著骨溜溜的眼睛直盯著木盤,雙掌來回起落,抓住食物流水價送入口中,一麵大嚼,一麵吼叫,歡喜的緊。申澤海看的直是搖頭,不住奚落:“你這隻饞熊,好歹斯文些,別吃的跟土匪一樣。”說話這當兒,挽紗笑吟吟的手提食盒出來,放在桌上,盒中是三碗白飯,一隻酒杯,另有兩大碗菜肴。
挽紗斟了一杯酒,遞給申澤海,說道:“大哥,就讓老牛隨便吃吧。說起來,你還得向老牛好好賠個不是呢。”然後,她笑著對老牛道:“牛哥,可對不住了。我那口子出手沒個輕重,你千萬別放心上。”老牛兀自吃的起勁,一張嘴哪裏有半分空閑回應她的話,直到那隻盤中隻剩十之一二,這才低吼數聲,算是答話。
“我懷疑它是故意裝暈好來蹭飯吃,”申澤海咀著筷子,看著大口大口消滅食物的老牛,麵露懷疑。挽紗啐了下,拿筷子敲了敲申澤海的手,說道:“老牛來我們家吃飯要靠這個辦法麼?”申澤海大口扒了下飯,道:“我看這廝十分憊懶,很有可能的。”挽紗噗哧一笑,問道:“對了,朔兒早上表現如何?”
申澤海看了眼兒子,沉吟了會,說道:“攻擊力就沒有,這沒什麼,鋒朔畢竟才十歲。身手敏捷,人還算冷靜,老牛用了全力情況下,到了還是靠地形才困住他。堅持了有十五、六個回合罷。現在送他去神州,時間剛剛好,我們不用太擔心了。”他心裏知曉,以兒子如此功力,在這個年紀已算相當“驚豔”。
挽紗聞言點了點頭,觸動心事,眼眶已自紅了。申澤海知她舍不得兒子,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捏了一捏。申鋒朔在旁一聽,登即興奮起來,問道:“那就是說,我能去神州戰鬥學院了?”申澤海哈哈一笑,道:“你年紀尚小,現在隻是先去初級班,等長大後,要真正進入學院了,唔,還須完成兩個條件。”
申鋒朔睜大一雙眼睛,問道:“什麼條件?”語氣中充滿疑惑。申澤海笑著解釋道:“神州戰鬥學院共設了三個級別班,初、中級班是學院下轄機構,著重在青少年基礎培養,入學並不苛刻。高級班則是屬於學院的中心機構,是致力於打造最強戰士的地方。但凡想進學院的高級班修練,都須完成兩個條件,首先是一張中級班的結業證書,用來證明基礎紮實,另一個是通過學院的入學試。第一個條件比較簡單,第二個嘛除了實力外,還要一點點運氣。”
“運氣?”申鋒朔甚是不解。
“這個你以後就會知道,老爸我也已經十多年沒回那個地方了。”申澤海一邊說著,一邊暗想,“都不知道以前那個缺德的入學規定改了沒有?”
挽紗在邊上建議:“要不大哥你親自去趟逐風城,找幾個老友幫下忙吧。”申澤海搖了搖頭,道:‘我可不要去,那些個家夥都是我手下敗將,我懶的去跟他們打交道,”說著“哼”了一聲,又道:“何況我們家鋒朔是要做天下第一的,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是這樣吧?鋒朔。”
“就是,就是,我要當天下第一!”申鋒朔心裏激奮,一舞手上筷子,筷子帶翻了菜碗,汁水四濺,桌上立時一片狼藉。
申澤海側身避開,喝道:‘你這小子,吃飯也不老實,小心你媽教訓你。”挽紗“呸”了一聲,道:“為什麼偏是我去教訓,兒子你沒份麼?”申澤海嘿嘿一笑,正欲找申鋒朔訓斥,那知遊目四顧,到處也覓不到他蹤影。卻原來,申鋒朔一看情形不對,不等父母責罵,先行偷溜到屋裏匿起。兩人麵麵相覷,不禁莞爾。樹下的老牛卻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悠哉悠哉躺在陰涼之處,鼾聲呼呼震天,身旁放著一個大木盤,早已是盤底朝天了。
這日傍晚,天色將黑,老牛已然回山而去。用過晚飯,挽紗收拾著碗筷,申澤海徑在一旁幫忙。申鋒朔加緊練了會功,直到明月初上,倦意漸濃,便跟父母知會了聲,回屋睡去。
此時新月已斜掛樹頂,涼風徐徐吹拂,草叢間流鶯飛舞,點點星火,蟲聲唧唧,四周一片清幽。挽紗與申澤海並肩在樹下喻喻共語,正言談間,忽聽得半空中打了個霹靂,抬頭一看,隻見西北角上聚起一大片烏雲。這烏雲湧得極快,不多時便將月亮遮住,一陣風過去,撲簌簌地下起黃豆大的雨點來。這初夏時分,陣雨說來就來,見得慣了也不驚奇,兩人回到屋內,再看外邊已是大雨傾盆,蒙蒙中見不到一點光亮。偶爾黑暗中劃過一道閃電,照得四野通明,閃電過後,反而更顯得黑沉沉的。
電光不住閃動,院內那株槐樹受了這風雨吹打,嘩嘩啦啦響成一片,如同怒濤翻騰一般,夾著雷聲轟轟之聲,震耳欲聾。挽紗在室內點起一盞燈,看著門外這天地巨變的聲勢,不禁黛眉微顰。申澤海見狀,上前抱住妻子,說道:“月兒,有什麼心事麼。”挽紗幽幽歎了口氣,道:“大哥,那件事我們該動身了吧。”申澤海道:“安排好鋒朔的事後,就要動身了,時間不是很寬裕。”挽紗道:“那。。。。。。你想好什麼時候送鋒朔走麼?”申澤海道:“下午便想好了,最好能明天就送鋒朔去鬆光城上車。”
“明天!。。。。。。”挽紗吃了一驚,顫聲道:“這麼急?”申澤海“嗯”了一聲,道:“從各方麵情報來看,這事宜急不宜緩。我已寫好一封給霜瀑雲夫婦的信,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就讓鋒朔隨身帶去。”挽紗有些悵惘,道:“這次和朔兒分開,不知道幾時能夠再見。我。。。。。。我很舍不得他,過去十年,他從沒有一日離開過我們,”語音中帶了哽咽。她想起這幾年調兒教子之樂,淚水已在眼眶中滾來滾去。申澤海抱緊妻子,說道:“你的心情我都清楚,如今這狀況,也是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挽紗口唇微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伏在丈夫懷裏,背心微微起伏。申澤海輕輕撫著挽紗背心,低聲道:“放心,我決不會讓鋒朔有事,將來我們定能與兒子再見的。”這句話說的聲音甚低,但充滿了堅決之意。挽紗把頭靠在丈夫肩上,紛亂的心緒慢慢平複,輕輕的道:“但願時間一直這樣停滯著,那樣我們一家人便不用分開。。。。。。”申澤海低頭看了妻子一眼,隻見她目光也正凝視著自己,兩人四目交投,目光中露出愛意無限。
夫婦倆怔怔的對望片刻,默默無言,但聽得屋外雨聲漸細,幾不可聞。挽紗擔心起兒子,徑自到申鋒朔房裏,見他鼻息細細,已是沉沉入夢,竟似全然不知剛才那場大風雨。她凝視著兒子的小臉,心想:“孩子啊孩子,媽媽以後不能在你身邊了,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隻盼,隻盼你將來每天都無災無病,平安喜樂。”挽紗輕輕為兒子拉上被蹬散的被子,又親了下他的臉龐,方才回房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