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船自然是在最前麵的主艦上,主艦夾層有十門大炮,其他戰船都是六門。
李楠自從上了船就開始心神不寧,她和趙惜若有一戰,隻是刀劍無眼、槍炮更無情。若是趙惜若上了南唐的戰船,宋軍一開炮,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她又開始自責起來,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菩薩都念了一遍,讓他們保佑若兒逢凶化吉。
隻是這確實是戰爭,不是過家家,趙惜若不可能不迎戰。
當兩軍的主艦相遇的時候,李楠真想抽死自己。
盡管林仁肇已經猜到了,卻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向宋軍大喊:“南唐雖然一直奉宋廷為主,但是貴軍若是再向前進一步,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先下手為強,我們先開炮吧,元帥!”有人建議道。
曹彬點了點頭,“開炮。”
李楠卻兀自看著那船頭的一襲白衣出神。
風獵獵,情炙炙,唯有此時才知道思念竟如這江水一般深不見底。
突然間,巨大的聲響宛如霹靂般從船艙裏怒吼而出,而裏麵的實心炮彈竟是無一例外的向趙惜若所在的船上飛去,李楠瞪大了眼睛看著炮彈落在她的四周,心都忘記了跳動。
劇烈的震蕩掀起股股巨浪,趙惜若的船飄搖在炮雨中,舉步維艱。
江麵還未平靜,曹彬又下了令:“繼續開炮!”
“不許開炮!”李楠轉過臉來,看著眾人,趙惜若的船差點就沉了,剛剛的一幕她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曹彬皺了皺眉,聲色俱厲:“為何不能開炮?李將軍總要說個理由。”
一涉及到關於趙惜若的事情,她就總是會亂了方寸,隻是一味的重複不能開炮,說不出有力的理由。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找個合適的理由又何其難也?
戰場之上機會稍縱即逝,曹彬沒有再管她,再次喊道:“向著南唐主艦,開炮!”
“不許開!”李楠走到了曹彬身旁:“為什麼非要向主艦開,不是還有其他的船嗎?”
“李將軍請記好,我才是主將。”曹彬拿出了尚方寶劍:“聖上許我生殺之權,不遵軍令者,先斬後奏。”
“那也不能開!”李楠也抽出了佩劍。
曹彬怒極反笑:“李將軍這般貽誤軍機,是何目的?”抖一抖尚方寶劍,向周圍的將領命令道:“李楠不遵軍令,本帥奉聖上之命,先斬後奏。”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四周的將領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在眾人看來,李楠這個違抗軍令可真是太沒有理由了。
連跟著她很久的王威也不理解,更別提別人了。
曹彬拿出尚方寶劍也並不是真的要砍李楠,隻是想震懾住她,可是李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權威。
不肅軍規已是不行了。
隻是他沒想到李楠竟然有膽挑開尚方寶劍。
這是滅九族的大罪,當劍落地的那一刻,曹彬隻有這麼一個想法。
絕不能開炮,這是李楠的想法。
她拿劍抵著曹彬的脖子:“都不許開炮,誰敢開炮我就殺了他!”
臉部猙獰、眼神陰冷。
很多年後,當在場的人回憶起那時李楠的眼神時,寒氣都不由自主的從腳底升起。
而此時,竟是沒了任何主意。
尤其是曹彬在挾製下還不斷的說“不要管我,繼續開炮”的時候。
李楠聽他還在下命令,把劍刃往裏壓了壓。
疼痛傳到大腦,身經百戰的曹彬第一次與死亡是如此的接近,隻是他哪裏是怕死之人,依舊不管脖子上的劍:“繼續開炮!”雄厚的聲音傳遍三軍,已是聲嘶力竭。
李楠眼神一凜:“我現在就殺了你!”揮劍就要砍了他。
正在此時,雷聲轟隆,船身一陣搖晃,眾人全都身不由己的倒在了船上,旁邊的江麵上掀起將近一丈高的水牆,浪花落在船上,眾人都成了落湯雞。
南唐向宋軍開炮了。
“開炮!”曹彬狼狽的站起來:“立即開炮!”
李楠想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伴隨著這一聲令下,江麵上再也不平靜了,震耳的炮聲此起彼伏,讓李楠膽顫心驚。
卻有幾發炮彈徑直向趙惜若飛去,李楠大叫:“不要!”
槍炮無情,炮彈落到趙惜若的船上,立即燃起了大火,李楠眼睜睜的看著那艘船漸漸下沉,手指也漸漸變涼。
曹彬好不容易得了閑,看見呆立一旁的李楠,對周圍的將領又下了命令:“把李楠先關押起來,待我稟明聖上,再行定奪。”
他撿起尚方寶劍,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李楠已不能思考,滿腦子都是剛剛的畫麵,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趙惜若滿身鮮血的落入江中,越墜越深。
越墜越深。
直到,再也看不見。
撲嗒,撲嗒,撲嗒…
在眾人的驚異目光下,李楠卻哭的旁若無人。
這一戰,宋軍大勝,攻取池州之後,捷報傳到京城,曹彬的一紙奏報也同時進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