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
她始終拒絕了他。
然後,她目送走了這個在自己生命中短暫存在過的男人。
她在盟軍撤退的煙火聲中走到了與地下室一牆之隔的琴房。
她知道沃爾裏西在牆的那一邊,她也知道,她永遠瞞不了他,秘密早在她一次又一次拿著食物去看他之時,他雙眼的懷疑中便已泄漏。
她想起了他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即使我不能和你說話,但每當我坐在鋼琴前,你必須知道,我想念著你。
她隻是希望他知道,她也是如此。
沃爾裏西,我想念著你。
因為,我是那麼那麼的愛著你。
第十二小節(終曲)
時光荏苒,那之後過了三年。
這個經曆了戰火和侵略的城市,文藝之都巴黎。漸漸在戰後的改造中變得生機盎然。
她重新拾回了芭蕾夢,並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各個舞團紛紛邀請著她的加入,她的名字也成了各大劇場的招牌宣傳語。
這一切,都要感謝她的丈夫,讓。米歇爾。邦尼特。
他是個即精明而能幹的成功商人,而他總是對她說,她是他此生最好的投資。
她微笑,從不否定他。
事實上,她一直是如此沉默而乖巧地跟隨著他。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妻子。
溫柔、完全的依靠與他,並且接受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暴力。
她差點忘記說,她是在一場性/交易中遇見米歇爾。
他那時剛自布痕瓦爾德集中營被遣送回國,可怕的經曆讓他失去了妻兒和一條腿,所以在外人看來,他隻是個瘸腿需要拄著拐杖的怪老頭。
他娶她,隻是因為她同樣是個猶太人,遭人唾棄的猶太人。
求婚的時候,他說,讓他照顧她一輩子。
但事實上,卻一直是她照顧著他。
米歇爾從不和她說那些戰時可怕的經曆,但是她知道他總是會做噩夢。而噩夢醒來,他便要歇斯底裏地毆打她。
政府歸還了他的舊公司之後,他的生意轉向地產投資,在戰後這個經濟蕭條的時代,人們沒有太多的物質享受,但是大量被摧毀的房屋意味著數以千億的人失去家園,因此建築業成了國家必辦的包攬項目。
他是其中的合同人之一,所以想不賺也難。
而伊莎貝拉被歸還的隻有她的那棟房子,即使如此,這也足夠了。
她什麼也不需要,隻需要這個房子。
因為它潛藏著她此生最大的秘密。
午夜夜深人靜之時,她執著燭台,走進了灰色的地下室。
她每一次來,不僅要小心翼翼,還要等待身上的傷口愈合至不被看出。
地下室低矮的棚頂拉著線纜的昏黃燈泡一汩汩流溢出靜謐的光線,床,上的男人側躺在上麵,滿麵胡須,金發下的一雙眼睛死死閉著。
她走進他,然後溫柔地抱住他的背。
他的心情很好的樣子,雖然仍是不說話,但是他並沒有推開她。
她試圖和他聊天,因為她知道他很孤獨。
她曾經身處他的境況,又怎會不知?
她柔白的手來到他的胡須處,然後微笑道:“胡子長了。”
他微微一動,抓著她的手,她覆上另一隻,不肯讓他抽開,於是傾身親吻他。
“讓我為你刮胡子吧。”
她興奮的像個小女孩,走到洗漱台,然後為他打上肥皂沫,一點點地刮去他下巴上的青紫。
然後,記憶中俊美而帶著威嚴的德英克上校一點點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他捧住她的臉,終於開口:“讓我出去吧,伊莎貝拉。”
她微笑。“等你的腿好了,我們一起去聖母廣場散步。”
他的臉色微變。然後用德語極快地道:“不。”
她裝作聽不懂,反複叫著他的名字。
“我親愛的沃爾裏西。”她依靠在他的肩上,像個柔膚的棉花。“我們做/愛吧。”
他沉默的指拂過她的臉頰。
“不。。。。。。伊莎貝拉。”不知為何,他的聲音如此的哀傷。
她痛苦地閉上眼。“沃爾裏西,我們永遠不會分開,對麼?”
“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的表情微微扭曲。
“你說謊。”
然後,他起身,在她憤怒地視線中走到了角落處,那裏麵放著一根球棒。他握在手中,朝她伸出:“那麼,再打斷一次我的腿吧。”
她的臉捂在手掌中,不肯讓他看到她的表情。
微弱的聲音自指縫傳出,她是那樣奇異而矛盾的脆弱而堅強著。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為什麼讓我一遍遍這樣做?”
“因為我要你知道你愛我,伊莎貝拉。”
“不!”她憤怒地站起身。“你不愛我,你嫌棄我,因為我的身體這樣肮髒!”
他抓著她的肩。“我不想重複,但是不要再這麼折磨彼此了,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不離開這裏?真的隻是怕坐牢或被審判?伊莎貝拉,是因為我不能放開你!”